所有的写作都是自传
撰稿｜江 南
《J.M.库切传》是由J.C.坎尼米耶所著，诺贝尔文学奖、布克奖、耶路撒冷奖得主库切的唯一正式授权传记。70年跨度、16部手稿、被歪曲的事实、被隐秘的历史，首次全面公开。J.M.库切无疑是神秘的，他极少抛头露面，不愿接受媒体采访，也从不公开谈论自己。我们对他的想象，大多来自他小说中勾勒出的亦实亦虚的“约翰”形象。
作为荷兰裔南非人，库切自幼接受了“高雅”的英式教育，推行种族隔离政策的布尔系政治使得库切的父母在家中只能讲英语而非阿非利堪语，而他的小说主人公小约翰也认为他就是为英语而生的。因此，当男孩逐渐长大之后，他毅然选择了南非殖民时期的宗主国英国作为艺术求索地，作为他缪斯的宿主。在这里，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身在大英帝国、处于弱势和社会边缘的青年知识分子”，身上残留着黏腻的殖民地的傻气。在这里，他整宿地幻想得到诗神的青睐，期望T.S.艾略特和埃兹拉·庞德的召引。但略大于整个宇宙的艺术理想显然不足以果腹，他需要一份正经体面的工作来维持生计，顺带证实他是永远地离开南非了。后来，约翰在IBM公司担任了三年计算机程序编制员。约翰害怕千篇一律、规整肃静的编程生活正对他的激情实施不动声色的谋杀，他觉得自己时刻徘徊在苦闷彷徨的十字路口，他感到痛苦——痛苦的心灵比任何事物都要贴近艺术与真理的体温。他收集女人，认为或隐秘或公开的情人是艺术家生活的一个部分，艺术的根苗不可能仅从匮乏、渴望和孤独中得到滋养，还必须要有亲昵、激情和爱。他日复一日地游荡在书店、电影院和大英博物馆深处，寻找精神生活的本真。
出版于2009年的《夏日》是库切第三次入围布克奖的作品，在此之前，他曾以《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耻》分别于1983年和1999年摘取英国布克奖的桂冠，是首位两度获得布克奖的作家。这部打破回忆录体裁界限的虚构自传体作品是库切在文体探索上臻于圆熟，结构机巧内敏，令人叹为观止的自剖之作。诚恳勇敢，峻切而富于情感，《时代》杂志文学副刊称其为“过去十年里库切的最佳作品”。小说讲述了一位与库切素昧平生的英国传记作者打算为业已去世的著名作家库切撰写一本传记，并通过一系列的跨国界走访取材与记忆拼接试图还原库切在1972-1977年间的南非经历。
这是小说，当然有虚构，库切本人对于虚构与真实，借由传记作者之口表此论述，“我们都是虚构者。我不否认这一点。可是你觉得哪种情况更好些：由一个个独立的视角出发来建构一组独立的叙事，使你能借以分析得出总体的印象；还是仅由他本人提供的，大量的、单一的、自我保护的材料来建构一种叙事更好呢？”所有的自传都是讲故事，所有的写作都是自传，这是面对时间的一种拒绝的姿态，是面向永恒的努力，是超越人肉身的存在。
所以，在他的小说中，我们常常能发现他自己的身影。
在玛戈特一章，库切溯回了那个在他的小说《男孩》中反复出现的百鸟喷泉农庄，在那儿进行的家族狩猎、宰牲、剪羊毛及虐杀活动对后来库切成为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和动物保护主义者恐怕有着决定性的命运指导意义。
他的写作和现实中的他如此接近，以至于库切的“女人们”这样评价他：他不是一个白马王子，只是一团白雾。他不像是人类，不完全是人类。他身上有某种冷冰冰的东西，某种即便不能说是无性的，至少亦属中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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