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中的书卷气
撰稿|李怀宇
中国书画向来讲究文化底蕴。丹青中深含书卷气,是许多画家毕生追求的境界。苏轼说:“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这是江宏心折之说。江宏的新著《醉眼看丹青》研究绘画史上名家与流派,深具学术功底,笔下也富有诗意。
江宏数十年对绘画史上的名家进行研究,因此深深地理解前辈的艺术精华。他自己的画作也富有高古之境,从艺术的实践中得到的经验来印证前辈的心得,往往别有会心。
在分析绘画史上的流派时,江宏常从历史的广度上思考:“用审美的眼光来看‘浙派’,‘浙派’无法同马远、夏圭匹敌。从绘画史的角度来看‘浙派’,‘浙派’画家没有开拓的雄风,却具守成和发展的姿色。‘浙派’画家不及马远、夏圭的博大气质,但在精致巧密上的成就,补救了他们先辈草率的不足。也许‘浙派’画家们看到了董源、巨然的力量,领略了‘元四家’的风采,自觉或不自觉地接受了‘文人画’的长处,所以,明代的‘浙派’在笔法的变化上更胜马远、夏圭一筹,构图也不限于一角半边,他们走出了南宋‘院体派’狭窄的天地,表现造化更得心应手,表达自己的情感更加自由。”在论及晚明的文人画时,江宏说:“明代文人画的发祥地在苏州,这是沈周、文征明以及弟子们建立文人画的根据地。‘吴门画派’在明代中叶盛行一时,是全国文人画的中心,但到晚明逐渐衰落。晚明的文人画,董其昌的影响最大,以董其昌为首的‘华亭派’,就‘派’的意义而言,远不及‘吴门派’,也许是董其昌的影响力超过了‘派’的界限,也许是因为‘派’的力量再也束缚不住文人的闲情逸致。然而,晚明的文人画家没有一个能够摆脱以‘文人画’为名目的‘派’。”反观“文人画”泛滥的时代,江宏认为:“晚明的文人画,虽然没有那种博大精深的力量,也没有明中叶文人画那种醇厚旷达的魅力,却也楚楚动人,后世那些徒有文人画技巧而没有文人素养的所谓‘文人画’是不能与其同日而语的。”
在反思“海上画派”时,江宏正视“绘画商品化”的问题:“‘海上画派’的最大特点,就是毫无顾忌、名正言顺地把绘画作为一种社会需求而纳入商品范畴。名重一时,极有影响力的大画家,都是真正的职业画家。
江宏相信学习中国绘画史,观摩、分析存世的绘画作品,以获得第一手感性资料固然重要,而研读绘画史籍,从故纸堆里去认识、发掘绘画发展、演变的轨迹,也同样重要。因此,他多年对中国绘画史籍下过苦功,从史籍中汲取养分,不失为一种习艺方法。在《醉眼看丹青》中,江宏对十四部典籍的优劣短长皆有所论,是细读后的心得。
《醉眼看丹青》的后面收有江宏的三篇访谈录,颇见江宏的真性情。在“林泉高致”中,江宏的好友陈麦青说:“当年溥心畬收江兆申做弟子,每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就只是谈诗、谈学问,而不谈画。”江宏说:“溥心畬是个很懂画的人,且不说他画得怎样,但他真的懂画,这背后是学识。他和学生谈诗、谈学问,能从中了解学生的懂画程度,进而因材施教。如果对诗、对学问没有兴趣,对文化一无所知,我想溥心畬一定不会收这样的学生的。”朋友间的几句闲话,散发着丹青中的书卷气,读来如饮陈酒,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