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无尽——纪念陈佩秋先生
庚子端午,绵绵细雨之中,海派书画艺术一代宗师陈佩秋先生悄然远行,绝尘而去,却让喜爱、敬爱她的家人、亲友、学生们,为之惊愕、痛惜、伤感不已,久久不能平静。从此,海上画派一个时代终结了,曾经的传奇与飞扬,隽雅与辉煌,也随着九九高龄陈老的离去,化为长留人间的一缕清烟,再难重见矣!
青山白云,杂花生树,老干新姿,健碧缤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欣赏,陈佩秋先生的绘画无疑都是独树一帜的,从重彩工笔,到泼墨写意,乃至逸笔草草,都别具风韵,表现出她是一位独特性格的画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老人早年曾以山水为起点,上世纪50年代后专攻宋元风格的花鸟,画风浓丽秀美,格调委婉含蓄。80年代一度转向水墨大写意,并在行书、草书领域开拓创新。90年代开始,她又着力探索细笔青绿山水,并大量吸收西画光、色的表现技巧,别开生面。
无论从创作的题材还是表现的技法上来看,陈佩秋先生的书画艺术都是高华独具,绚烂辉煌的。数十年来,她细心钻研传统书画的笔墨元素,并结合西方绘画的色彩运用,为传统绘画在现代艺术发展的道路上做出了独到的诠释与定位,创出了一片新天地。她的花鸟取法两宋,用工笔双勾,赋以重彩,把中国绘画传统技法和现实生活结合起来,使这种传统技巧有了新的发展,呈现出新的特色,从早年的《天目山杜鹃》、《九月海棠》到之后的《幽泉山鸟》、《柳荫白鹭》无不体现了中国传统绘画“应物象形,气韵生动”的艺术特点。而她的山水常用墨彩写意的笔调,写出淡雅简远的意境来,如果说《雪江垂钓》尚有着追摹古人的痕迹,那么到了《杂花生树》、《高天春水》等作品,已然是将传统、自然与印象派色彩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大气磅礴。而她的书法艺术,从年轻时代临摹倪瓒几可乱真,到后来参怀素、张旭笔法而创新格,直至耄耋之年人书俱老,洗尽繁华,复归质朴,雍容大气……近八十载的艺术探索,耕耘收获,直至晚年,陈佩秋的书画艺术光华灿烂,大气天成,开创了一代新风。
高花枝头晚始开,香在琼楼最顶层。大器晚成的陈佩秋以其对艺术的执着、坚持与不懈探索,迎来了人生一座座高峰的到来,在21世纪最初的这二十年间,她成了上海美术界独树一帜、硕果仅存的人物。无论是出现在展览会上,还是研讨会中,抑或在京昆名家演出的剧场里,一头银发,身姿干练,儒雅大气,快人快语,耄耋之年依旧不改其纯真、直率的本性。更值得一提的是,在人生的最后十年时间里,有感于当今书画界真伪难辨,学术氛围不纯粹等诸多现状,她身体力行投入书画鉴定中来。一套《宋画全集》,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的解读、评论与分析、见解,其中不乏诤诤直言,独到见解。她曾直率地对我说:“我既不想抢别人的饭碗,更不想当不赚钱的‘傻帽’。只是当前鉴定界随意之风蔓延,学术水平日下,是对历史的不负责,对艺术的不负责,对后人的不负责。我要尽己所能,还书画历史以本来面目。” 与谢稚柳一样,陈佩秋始终认为研究绘画的人自己一定要会画,这样才能熟悉笔法,去芜存菁,对历史,对后人负责。
陈佩秋先生98载的艺术人生,经历丰富,颇为传奇,无论是显赫的出身,还是谢稚柳的夫人,抑或是获奖无数,著作等身的大师……在陈佩秋的心中,这些身份、荣誉与称谓都不重要,自己永远只是一个认认真真画画、清清白白做人的画家。
哲人其萎,艺术永存。先生之风,高华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