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与此间的乡村
7月20日,影院复工的第一天,《第一次的离别》就像它曾许诺的那样,如期而至。
早前在香港国际电影节展映时,手册上介绍说,它的画面上,吹拂着伊朗导演阿巴斯的遗风。它的名字,也会让人不小心以为是阿斯哈·法哈蒂的经典作品。有意或无意被模糊的辨识度,似乎再次说明,它包含了许多暧昧晦暝的空间。
如果只是模仿伊朗名导阿巴斯,其实不会有这篇评论。至于由《第一次的离别》会产生的第一次、第二次……第十次“离题”,未必也是主创本意。《第一次的离别》,到底更靠近一部主旋律电影,还是一部电影节电影?又或者,根本无需回答这个问题,它只是一部儿童电影。所谓儿童电影,意味着它只会借助儿童的视角和眼光,去打量成人世界和周围社会。所以,孩童们理解不了大学,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学好汉语。他们做的,只是大人教他们做的事。
天真懵懂与幼稚可笑间,《第一次的离别》又难能可贵地靠近了新疆的真实。故事发生在新疆阿克苏地区的沙雅县,也就是南疆。沙雅县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和田河、叶尔羌河和阿克苏河在上游交汇后,形成塔里木河,继续向东奔涌,直到蒸发断流。
塔里木河周围的农垦区,意味着种植棉花有好收成。同时,号称千百年不死的胡杨林,也会出现在电影中。《第一次的离别》几次出现小孩子抱着小羊,坐在胡杨林上看风景。画面之中,小羊的生命是以天数为计,孩子们不过八至十岁,胡杨树的生命却是数百上千年。
那么,谁才是这片土地的见证者?你可能会说是胡杨林,那我告诉你一个狡猾的答案,是电影。
无论作为命题作文、当下写照还是童年耳语,《第一次的离别》都见证了一个学习故事。红领巾、家长会、迟到被训、背诵王维的诗词……它们都完全是任何一所中国小学会发生的景象。
学校以外,小朋友一直在找东西。妈妈又聋又哑又疯,他一开始就找妈妈。结尾,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他又驱马出门,找小羊。而他们的亲人,也在谋求一个更好的出路——寻找未来。有人想要去城市,那里有更好的生活,但年迈的父母不让。哥哥告诉弟弟,要考上新疆大学。那大学又是什么呢?
汉语只考20分的小姑娘,因为迟到哇哇大哭。这显然是导演设计达成的真实反应,就像肯洛奇和是枝裕和,经常对儿童演员做的。你要小孩子去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你可以捕捉到,他们真实的情绪反应。最后,小姑娘坐在车后面,要被送去库车的汉语学校,学习,为一个更好的汉语成绩。库车和村子那一头的许多地方,有大人们说的美好的未来。
《第一次的离别》的故事情境,有点像我记忆中,上世纪90年代的东部乡村,生活简陋,就像一台永远在滚动播放《西游记》的电视机。不少人也会想到拉华加《旺扎的雨靴》、李睿珺《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杨瑾《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周全《西小河的夏天》。可是,以上所列儿童电影,都不会有《第一次的离别》来得有意思。
外面的世界,与此间的乡村,以截然不同的分秒速度在行进。
快的,会抛下慢的。慢的,只会原地更慢。随着塔里木河的水,一起消失,被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