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于阳光,归于灿烂
在2020年末看到《野马分鬃》,令人有点兴奋,一方面也许是因为疫情之年少接触了许多国产新电影,二来影片本身确实给出了新的惊喜,在影视业沉寂了大半年之后,仍能够有这样一部充满生气的作品走上银幕,无论如何是值得欣慰的。
桀骜的中传媒在读生阿坤,在取得驾照后买了一部二手吉普车,与他的好基友和女友一起,展开追寻人生路径可能的旅程。作为录音专业的学生,在跟从行业师兄进组拍片过程里,见识了对他来说颇为光怪陆离的社会百态,他实现了“去内蒙古”的具体理想,却又与他似乎天生反骨的“自由王国”愈行愈远。
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的九零后导演魏书钧在《野马分鬃》里几乎是尽情放飞了他基于个体经验与艺术直觉的率真表达,令阿坤经历的具体场景显出非常生动的气韵。为空想洪常秀风格的创作人打工、替业余音乐人兜售CD,是片中阿坤与朋友非常具体的行动场景,呈示出站立在学生时代与职业生涯的裂隙之间,当代人的抉择困难。
看周游饰演的男主角阿坤,很难不让人想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夏雨,无论从外形或内在气质,阿坤在生动又可笑的人生行旅中颇“野马”的横冲直撞,仿佛在在要说服观众,今日电影中的今日青年所面对的躁动与不安,与二十余年前的电影中展现的半世纪前一代人其实并无分别,只不过被置换成了与一辆过时的越野车一起消极抵御现实的具体行动。
事实上,影片中几乎所有演员的表现都和周游异曲同工,即并不令观众感觉到在用力表演,相反,片中角色都表现出极度灵动与自由的轻松姿态,生活流无限逼近现实,对观众产生极强亲和力与代入空间。相信这是导演意图的一部分,当银幕上出现中传媒的真实场景时,会引发台下熟悉校园观众的积极回响,这与影片表演层面上的天然去雕饰形成强力呼应,也与类似《阳光灿烂的日子》的青春叙事拉开距离。《野马分鬃》中几乎没有太过主观化的心理知觉或想象场景,相反,多处以长镜头将叙事焦点转移到除了主角之外的角色身上,试图以冷静态度表现不冷静的群像,创作者显然在影片中倾注了相当明显的热情,这样的姿态,是对创作者自身的考验。
电影后半段,叙事焦点不断转换,对每一个人物,比如片中片的女主角,比如阿坤的父亲,都有比较详尽的着墨,甚至专门安排了一场在看守所中以“野马分鬃”为具象起势的集体排阵。有些过犹不及意味的戏份,为影片整体的冷静态度带来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也呈示出导演在处理表意的外化形式过程中,某种程度的力不从心。
片尾,野马奔跑被加上了颇有正能量的旁白,手法本身的效果值得商榷——在相对冗长的整体叙事之后加上这一段,似乎是要再一次表达创作者的“诚意”,但似乎又不需要如此言明。电影中大音希声的精彩桥段其实所在多见,比如阿坤与女友的相识后到相恋具体过程的省略,比如借助卖吉普车的“老炮儿”式网络版主言行展示代际差异等等,对一名青年导演来说,都是颇见功力的段落。《野马分鬃》的令人惊喜也正在于此,纵然尚不成熟,却从容地将不成熟展示出来,这份坦然与锐气,尤其值得引起今年的中国影坛重视。(撰稿 独孤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