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与未来是一道哲学难题

　　“最近几年我仿佛得了一个‘病’，到处乱讲。”2020年11月下旬的一天，孙周兴教授在一次座谈会上如此说道。商务印书馆近日出版的《人类世的哲学》一书，就是以著名哲学学者、同济大学特聘教授孙周兴最近几年走过各地所作报告为蓝本，由孙周兴教授亲自精选、改定20万字，结集出版。

　　“一个人的一生，能说的话不多，自己看了都烦了，一直没改出来。没有疫情还改不出来，疫情期间在家高度无聊，倒改出来了。”孙周兴如是说。

　　何谓“人类世”？孙周兴认为，有些地质学家和哲学家近年来经常讨论“人类世”和“人类纪”的概念，有些人还混用这两个词。而必须注意到，按照地质年代表的划分规则，“纪”和“世”是有区别的。我们现在生活在新生代第四纪。因为人类出现在第四纪，又有人主张可以把第四纪称为人类纪。新生代第四纪又分为更新世和全新世。其中，全新世从最后一个冰川期结束的11700年前算起，比起从前的地质年代来，全新世是个时间比较短、刚刚开始的地质时期。然而，1922年就有地质学家阿列克谢·巴甫洛夫提出“人类世”的概念，认为在人类出现后的时代，不该再是全新世时期了。

　　能够证明地球已经进入“人类世”的，孙周兴分析认为，无非以下几个因素：一是核武器和原子弹爆炸，以及核电站建设，尤其是核废料的泄漏，导致的地层上的大量的放射性元素，这当然是巴甫洛夫时代还没有看到的情况；二是二氧化碳、化石能源燃烧后释放的大量二氧化碳，这在巴甫洛夫时代已经有所感受，只不过此后每下愈况而已；三是混凝土、塑料、铝等材料的巨量应用，这一点在巴甫洛夫时代也已经产生；四是经历了工业化以后，人类对地球表面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改造；五是化肥等造成的氮含量升高；六是“温室效应”。

　　孙周兴是国内研究海德格尔的知名学者，主要研究领域除了德国哲学，还包括艺术哲学、技术哲学等。在他看来，无论如今究竟是处于全新世，还是人类世，“技术与未来”已经成为一个急迫的时代命题，而且成为一道哲学难题。

　　探看当下，展望未来。孙周兴以西美尔的货币理论为例。从黄金为代表的金属货币是对实物的虚拟，到纸币是对金属货币的“虚拟化”，到网上交易系统和虚拟货币是对纸币的“虚拟化”。随之，货币把一切价值都量化了。

　　那么，未来呢？人本身会不会“虚拟化”？孙周兴举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启蒙运动是怎样结束的？》一文所提到的有关人工智能（AI）的论点——第一，人工智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第二，在实现预期目标的过程中，人工智能可能会改变人类的思维过程和价值观；第三，人工智能有可能达到预期的目标，但无法解释它得出结论的理由。

　　基辛格认为，如果在人工智能达到一定高度以前，人类不在哲学和人文科学领域有所精进，就会“太迟了”。孙周兴则认为，在人工智能的三个等级中，我们今天尚处于“弱人工智能”的阶段，还远未达到“强人工智能”的发展阶段，更遑论“超人工智能”阶段，但已经引发了不无恐慌的争论。未来，如果人类借“人工智能”而达到不死，其实就相当于人类已经灭亡。恰如物理学家霍金生前所称，人类在百年内终将亡于机器人。此时此刻，哲学能做什么？（撰稿 姜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