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舞台乾坤大
作为传统文化的优秀代表,昆曲与国画堪称双璧,无不以其形象化、虚拟型与民族性而具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代代相传,发扬光大。也正因此,数百年来这对姐妹艺术始终相伴相依,佳话不断。在其中,当代国画大师戴敦邦先生更具典型代表性,他不仅从戏曲表演的眼神、程式、造型中吸收大量元素以丰富其“戴家样”绘画艺术,还曾绘制大量精彩的戏曲人物画作品,并自费组织“田笙昆曲研习社”长达二十余年,定期与诸多昆曲同好共乐,更与俞振飞、蔡正仁等几代昆曲艺术家友情深厚,相敬相知,堪称丹青与氍毹因缘中最具典型的艺术家。
综观戴敦邦先生的戏曲情缘,不难发现,其对于戏曲的热爱,首先是对优秀民族文化艺术发自肺腑的喜爱、崇敬与赞美。他所喜欢的戏曲作品,经常描绘的戏曲人物,大都寄寓着他自己的精神追求与道德情怀。比如,他喜欢看《醉打山门》,更爱画那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鲁智深,称他为“梁山好汉第一人”。因为在他看来,鲁智深是水浒英雄里的真好汉,胸怀坦荡,古道热心,既天真烂漫又不失赤子之心。他从昆曲《夜奔》中受到启发,曾多次画过《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寄托自己对这一逼上梁上的末路英雄由衷的敬佩与感叹。他对饱看兴亡梦幻、晚年流落江南的宫廷乐师李龟年也寄予同情,弹词里的名曲《一枝花》《七转》他不仅经常演唱,更多次为李龟年画像,以寄托自己对历史沧桑、兴衰更替,还似人生一梦中的感叹与唏嘘……这些古典戏曲人物或忠肝义胆,或青史名标,性格各异却都有着大品格、大情怀,体现了伟大的民族精神与崇高的人格魅力。这正是戴敦邦先生所向往和崇敬的先贤,因此他会不吝笔墨地多次描绘、表现之。
从爱戏、看戏、学戏到画戏,戴敦邦笔下的戏曲人物,形神兼备,流传广泛,影响深远,无一不传递着浓浓的“戏味”。无论是《刀会》中那威严肃穆的造型,还是《惊梦》里两两呼应的眼神,抑或是《活捉》里令人发噱的神态,《哭像》时翻飞水袖透出的情绪……他笔下的许多折子戏画出了人物在特定程式动作中传递的特殊情感。强调角色之间所传递的关系、情韵与趣味,动静结合,细腻传神地表现了昆曲折子戏中最核心的精彩细节,以其苍劲老辣的线条,勾出戏魂,画出戏骨,用笔生动,造型丰满,设色浓烈,使外行见之喜爱,内行观后赞叹。
值得一提的是,数十年来,戴先生由衷且真诚地热爱民族戏曲艺术,并扎扎实实地从中学习、借鉴到了许多艺术精华,可以说,他是抱着尊敬、敬仰、热爱的态度,来将戏曲人物化于自己笔端的,而绝非当今一些所谓的“戏曲画”,仅仅是借戏曲的名字与外形,胡乱涂抹,丝毫不讲究戏理戏情,更不尊重戏曲艺术的“四功五法”来之不易,仅仅作为一种“游戏笔墨”而不负责任的随意创作,不看戏而画戏,甚至还美其名曰“舍形取神”。对此,戴敦邦先生是予以否定的,他曾直白而准确地向笔者表示:“画戏,就要像戏。使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戏,哪个人物,哪位角儿演出的,这才是功夫。不然,画戏做什么呢?”这一番话语,虽然浅显直白,却值得今天的艺术家反思与体会。只有热爱、熟悉、研究之后,才能选择如何表达、体现,综观戴敦邦先生的“戴家样”艺术,正是走的这样一条守正创新的道路。
笔歌墨舞新时代,丹青氍毹共翩跹。在戴敦邦先生数量众多的戏曲人物作品中,寄托了先生对传统戏曲艺术的传承发扬的拳拳之心,那份溢于言表的真情实意,令人感动。(撰稿 王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