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背后隐藏着宋人的真相

　　《千面宋人》是一部以书信解读宋人命运沉浮的著作。据作者自己的说法，她曾经花了几年时间参与编写过一本《书论备要》的专题著作，其间积累了很多颇有意思的“边角料”，其中即包括大量的宋人传世书信，它们大多静静地躺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博物院，另有一部分散藏于其他博物馆。单就史料而言，这些宋人书信虽然只是一些历史的“边角料”，或者说是一些孤立的历史碎片，却包含着非常丰富的历史信息，诸如彼时政坛人物的政治倾向，他们的生活习惯，他们在某个历史时期所扮演的不同角色，乃至他们的情感诉求和一生走过的生命轨迹……虽然这些书信的内容看起来有点琐碎，有些甚或无关紧要，却能够以小见大，从中看出彼时的时代背景与世事变迁，从幽微处走进书写者的内心世界，了解彼时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不同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

　　庆历二年（1042）春，正在西北边境修筑堡垒的范仲淹，给家乡的父母官富严写了一封信。信中并没有什么重要内容，无非是一些礼节往来的客套，顺便托付富严照顾家乡亲友。范仲淹还在这封信中略略谈及了边事境况，声言尽管“边事夙夜劳苦”，然“仗朝廷威灵，即目宁息，亦渐有伦序”，将边境的严峻局势一笔带过。事实上，彼时宋朝与西夏之间的战事正处于胶着状态，范仲淹跟随夏竦来到前线之后，一改主动进攻的战略，修筑堡垒、以守为攻，来慢慢蚕食西夏的地盘。但是，同为主将之一的韩琦却并不认同这种战略，他认为宋军分布于漫长的边境线上，防守困难，应该集中优势兵力，尽快与西夏决战。韩琦向夏竦请战，夏竦不允，韩琦只好派自己的副手尹洙去说服范仲淹，但无论尹洙怎么劝，范仲淹就是不为所动。因为将帅不和，宋军又一次被西夏击败，夏竦被调回内地，范仲淹和韩琦都受到降职的处分。正是在这段时间，范仲淹写下了给富严的书信，书信看似平静，却未免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背后隐藏着诸多难言之隐。

　　宋朝是一个文人风雅的时代，自然也就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玩家和痴人。比如蔡襄，他不仅是著名的书法家，而且以酷爱文房用品著称。据说蔡襄为了窥探澄心堂纸的秘密，便把自己当成一名造纸工匠，亲自参与造纸的每一个环节。蔡襄曾经得到一块好墨，他的好友唐询也想得到这块墨，便提出拿一块同样上好的墨，再加上一方砚台和一个花盆，与蔡襄交换。蔡襄得到这些物品后，马上给唐询回了一封信，他在信中王顾左右而言他，一句话，既不想将唐询的物品还给唐询，又不愿交换出自己的好墨。皇帝曾经拿出宫中珍藏的老墨分赐群臣，蔡襄得到一块，他身旁的老同事同样得到一块，蔡襄仔细研究了一下老同事的墨，悄悄地说道：“咱俩交换吧，您看，我的是名家制作的墨。”老同事兴高采烈地与他交换了，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老同事的这块墨其实远超蔡襄的那块墨。蔡襄本来是很讲原则的文臣，然而，一旦遇到自己的所爱之物，瞬间便失去了原则，有时甚至不惜“骗”和“抢”。

　　随便拈出两个例子，即不难看出宋人的复杂性与多面性。作为一部宋人书信或曰历史碎片的重新组合，虽然《千面宋人》中提及的书信都是一些历史的“边角料”，却也在不经意间掀开了历史的一角，让我们看到了许多被正史忽略或有意掩盖的真相。诚如仇春霞所说的那样：“要窥见一个人的秘密，私信无疑是个好东西；要了解人性的复杂、社会的利害，私信更是个好东西。翻开这本书，看到的是‘千面宋人’，照见的是千疮百孔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