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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蟹座的记忆谜题

日期:2023-07-05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忽想起禅家有个说法:我们无法知道“盐”的真正味道。
撰稿|孟渐新


  泰国“电影大师”阿彼察邦导演的作品首次在中国内地公映,是为《记忆》。学习电影前,阿彼察邦在泰国最大院校孔敬大学学习建筑专业。由于职业特性,建筑师对于各色物料材质了然于胸,而导演对于构建精神大厦的材料谙熟于心,这部作品里藏着导演躲在葱郁密林与喧闹雨声外的一连串问题:

  人可以清晰地用语言“描述”记忆吗?我们所记得的,就是真的发生过吗?如果同一件事,他人否定了我的记忆,谁是准确的呢?如果“我”的记忆没有他人的共同认证,它还存在吗?记忆需要用语言这种介质传输吗?

  成语“密不透风”一般缜密的思路,在老一辈大导演的作品中并不鲜见,似乎那个时代的人更加成熟稳健。如今相反,诸多电影情节流于求奇,本应充满多种可能性的电影一次次变成讲故事的载体——而这部电影则用影像,生动地、洋溢着诗情地诠释了“何谓记忆”。

  影片在形式上松散迟滞,令人想起语讷的君子——他们只是不明说,却在影片的各处,用一个个敏锐的音画呈现在观众的眼前耳边。像孩童又像是哲学家,对常见又无解的现象提出诘问。

  当Jessica在深夜被巨大的声响惊醒,在录音间与青年一遍遍描述她所听到的声音时,忽想起禅家有个说法:我们无法知道“盐”的真正味道。每个人只是尝到了当下的那个咸味,但它的味道是否与其他人的一样,我们无从知晓。那些“自知”的过程一旦要同另一个人描述,“走形”是必然。而影片妙的是用“寻音”的方式,向观众形象地展示了:言说者与反馈者对于那一个“音”的描述与重建——还有什么能比“寻音”更简洁又形象地勾勒出来这种对错之间呢?在那一刻,我不禁为导演暗暗击节,恍惚间似还能一窥佛国经卷中“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的虚影。

  许多人会指出:历史是人类共同的记忆。但导演没有止步于陈述认知,而是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承载历史的究竟是实验室的骨头,还是野地里的石头?影片大量优美的景致,令人在影院里如同跨越崇山峻岭,到南美洲的一角屏息观雨。但她的美,又绝不仅是表层那些精美却缓慢的画面,而是藏在那个用胶卷建立起名叫“记忆”的建筑里,通往每个观众的记忆体验。

  曾经,黑格尔的《美学》讨论从建筑开始,他认为雕塑、绘画实则是对建筑一次又一次地简化。自1895年电影诞生以来,搞出大动静的建筑师至少有两位:一位是将建筑术语“蒙太奇”引入电影并成为经典语汇的爱森斯坦,另一位则是在默片时代做出惊人科幻巨制《大都会》的弗里兹·朗。

  想来非常有趣:距今6000多年前,地球上出现了最早的建筑物。19世纪的最后几年,地球上出现了最早的活动影像。建筑专业背景的导演在电影世界,就像新世界的旧世界移民,建筑思维仿如他们的精神故乡。

  阿彼察邦导演曾说:“我发现建筑和电影有很多共通之处。建筑和电影一样,都要对时间进行设计。两者也都要让一些人物在一个空间里面走动,在这个空间里人物会被唤起不同的情绪。建筑是形式、空间、材料,建筑也是情感。”很多人说《记忆》很好睡,这实在是错过了这样一部佳作。对于影片的“记忆”主题,导演就像建筑师,用镜头画出三视图、画出各色走线、画出比例关系,纹丝不乱。看完电影查了下,这么痴迷回忆的导演果然是巨蟹座,哈哈!撰稿|孟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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