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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再无郑逸梅

日期:2023-08-02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像逸梅老这样的老派文人,现已绝迹了。所谓家学渊源、幼承庭训这八个字,真就不是谁都有资格说的。
撰稿|何振华


  1992年7月中旬,我从北京出差返沪当日,回家路上倒地不省人事,送医院抢救后生还,被诊断为病毒性心肌炎。住院期间,周退密先生来看望我时带给我一本小册页,第三页上是周退老隶书“金声玉振”,第四页是诸光逵画的“钱塘秋涛”,册页封面是施蛰存题签的“江山入掌”四字。此前不过两个月吧,赵清阁先生嘱我将别人从瑞士带回的两罐咖啡送去愚园路施蛰存处,蛰翁送了我一本 64 开册页,说:“侬去让人写几个字、留几笔画,好白相。”我想了想,觉着取“江山入掌”之名把玩有意思,遂往安亭路请退翁题签。退翁说,册页小,名字好,随手翻到第三页空白处,写下“金声玉振”四字后对我说:“诸光逵过两天要来看我,伊是陆俨少学生,山水画蛮好,我叫伊画。”我得寸进尺,问退翁,能不能代请郑逸梅写两个字,退翁说好啊。直到我出院,在家整理积报时才看到讣闻,退翁来医院看我前没几天,逸梅老已仙逝了,那次退翁没告诉我,只对我说了一句:“封面还是侬先生题合适……”

  先生去世是2003年的仲秋, 二十年倏忽。今年7 月 11 日是郑逸梅三十一周年忌日。六一儿童节前一天下午,我收到逸梅老的孙囡有慧姐的专送快递,西泠印社5月份初版《珍闻与集藏琐忆》精装本一册,扉页钤有老先生遗印朱文白文三枚:“逸梅年九十后作(殳书铭治印)”、“梅魂鞠景(徐云叔治印)”、“逸梅珍藏(沈宽治印)”。一个下午,我就在细读这本孙女编选祖父的美文集。王一亭欢喜花木,有一次黄岳渊遣人送了一盆名贵菊种到梓园,恐有误,关照须携对方钤印的回单以为凭证,王一亭命来人在外稍后,即取纸对花拈毫写生,题识嘱来人带回。过了一天,郑逸梅去梓园时,黄岳渊对他夸示王一亭画的回单。逸梅老以“王一亭风雅回单”为题记录了这样一桩多么风雅的佳话。有慧姐问我,送来的书书角没坏吧?交发时她再三叮嘱了快递员。我说没坏,拆封后我家最小的猫咪布布就跳上桌子,安静趴在书本前等着我拍照,它是最喜欢书的小猫。

  两年前,我往海上印社观瞻“心香一瓣—— 郑有慧书画艺术文献展”。有慧姐说,百余幅近作皆为疫情一年半里画就。聊天的辰光,我脑子里始终是当年随老太公在郑逸梅“纸帐铜瓶室”的情景,当年在我这个小囡眼里,他同逸梅老先生两个人长得也相像,我根本听不懂他们聊点啥,我也不关心郑逸梅何许人,让我开心的是,从“养和村”出来,太公领我到长寿路大自鸣钟的“同大昌”兜一转,那可是老大一爿文具店。到我自己一本一本地买回“清娱漫笔”“艺坛百影”“手札百通”初版厚厚三卷本的选集,我就是深为与老先生的“失之交臂”而懊悔也来不及了。“无白不郑补”,这五个字,根本不足以评骘郑逸梅广渊的人品学问。

  像逸梅老这样的老派文人,现已绝迹了。所谓家学渊源、幼承庭训这八个字,真就不是谁都有资格说的。如果从 1913 年郑逸梅在报刊发表文字算起,耄耋之年仍晓耕夜耘,至其谢世,八十载挥笔不辍,笔下广摭博采,蔚为大观,留下了中国近现代文坛艺苑足可镜鉴的信史。仅《清娱漫笔》,上海书店1982年初版印了2万册,四角五分。这一本薄薄的书,用今天的话形容,信息量之大,无出其右。四十年来,每迁新居,这本书一定一直是放在我随手可取之处。人也好,文也好,事也好,“清娱”如是者,罕有其俦。撰稿|何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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