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能感受雨,有些人只是被淋湿
艺术衍生的热闹与艺术本身关系不大,过于商业化并未让艺术焕发活力,反而拖累了艺术。我们这一批画了数十年画的人,难道最终的结局就是和藏家画廊主谈点交易?当好与坏不再由自我认定,显然,这有悖了初衷。在此类语境下,艺术家们的尊严只是内心的某种暗示,它极容易在江湖的浑水里流失。这个江湖没有为真正的艺术预备好食物,如果有一点,它处在食物链的末端。我也常常提醒自己,不要凭着有点艺术史经验便产生居高临下的心理,要永远学习,不炫技不苟且,以真心真诚的态度画些对得起自己的作品。融入还是躲避只在一念之间,在意和无视的结果居然并无二致,才华的终点是笑话,智慧的极点是笨拙。画家太把自己当个画家肯定画不好画,在生命体里滋长的艺术才是鲜活长久的。
“让自己沉浸其中,让图像包围自己,将记忆存储起来,等它们逐渐清澈,才能开始创作。”不同于毕加索的猛烈,作为“野兽”的马蒂斯以优雅的态度对待他并不满意的世界。我喜欢马蒂斯比毕加索多一点,犹如喜欢黄宾虹比齐白石多一点。马蒂斯的作品有温情,节奏感是如此美妙,他和黄宾虹才是近百年东西方绘画的两个标杆。看了上海尤伦斯的马蒂斯大展,我想说的是:准确并非真实,马蒂斯用一生的实践说明鲜活多变之美对这个世界有多重要。
在人流如织的博览会里晕头转向,在繁杂炫目的当代艺术里迷失错乱。直到遇见某拍卖行里的王时敏、王原祁的两幅山水神品,简直欣喜若狂,这种“神”与“好”显然是超越时空的。最佳的艺术虽受困于时代,却同时属于永恒。在最佳里,当代还是传统这样老生常谈的问题和争议显得有点小气了。几乎,在每个世纪,热爱艺术的人们都在试着去重新定义艺术,在这种定义里出现几位大师然后又被后来者质疑,又去追寻一种新的艺术方式。事实上,随着技术手段的更新,艺术在不停地玩着花样,花样归花样,定义总是难的,理论比实践更难。然而,正如近些年来火热的国内抽象无法摆脱欧美抽象的巨大包袱一样,九〇后以至〇〇后的潮流艺术依然对标着日韩风尚,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新意和原创何其难也,大家都在寻找能引领未来的艺术,可是,未来在哪里?可以挖掘的可靠的矿藏已经不多,迷惘的不只是我们。
我们常见的是,设计一个似曾相识的迎合画廊和藏家的图式,把社会上那套酒桌文化搬运过来,卖点画搞点钱,这么玩的大有人在,熙熙攘攘的艺博会里大多不就是这样的作品吗?本来画画就是为了避开庸俗的东西,未承想又捡了回来跌了进去。市侩确实能换来许多实际的好处,但一定会失去更多。甘于世俗之乐一定达不到精神的高点,艺术本来的意义便寡淡了。发自肺腑沉浸艺术的其实稀少,或利用艺术装点门面,或在其中获取些利益,大多如是。真艺术需要热爱的人去发现赞叹,其余只会派生圈层乱象。
前些天与艺仓美术馆馆长张熹聊天,说起他主导的两个展在艺术人心目中的地位。一个是莫兰迪、基里科两位意大利大师的双个展,还有一个是鲍勃·迪伦的大型个展。好些年过去了,展呈和作品依然历历在目,高质量的展在人们心中的审美分量似乎永远挥之不去。记得鲍勃·迪伦有句话,放在艺术审美和判断上再也贴切不过了,他说:有些人能感受雨,而其他人则只是被淋湿。撰稿|吴林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