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迪·福斯特成为“真探”
我很喜欢关于极地的故事。经过时光隧道一路从童年潜行至今的冰海和巨兽,头顶碧沉沉的朗月,周遭冷森森波涛万顷,水浪千叠。这景象有一种永恒的魔力,可怖又充满诱惑,现实主义的忠实信徒心里都不由升起一种近乎神秘主义的感召,仿佛听到了一直深藏心底的野性的呼唤。这大概是我的软肋,就算只看见雪地里的微微颤动的皮毛都会先行拉高印象分。
系列剧《真探》第四季,故事来到北极圈里的阿拉斯加。开头雪横风狂的背景和惊悚的警察故事,几度让人产生串台《冰血暴》的错觉。
本季换成仍然流行的双女主设定,演员请来了朱迪·福斯特。从《出租车司机》到《沉默的羔羊》,印象里的她好像停滞在青少年时期,带着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神和紧实的线条。意外的是尽管已经许久未见,再亮相竟然完全不会引起“美人迟暮”的陈腐感慨。老去的只是皮相,她呈现出的样子依然俏丽,勇敢并且坚强。搭档是一个因纽特姑娘,肌肉力量满满的酷飒感,偶尔的笑容格外有感染力。两位女性的独特个性,圣诞节五光十色的暖调彩灯,以及朱迪·福斯特那身旧秋衣一样印着水果图案的家居服,都很好地中和了案件本身带来的恐怖和阴冷感。
故事围绕着小镇上的科考队员离奇死亡案件,在极夜时间里展开,秉承着本系列一贯以神头鬼脑风格打底的传统,一位通灵女士、一些亡灵本尊,以及一只由玩具幻化而来的独眼北极熊陆续登场。
《真探》在人物设置上有几分《X档案》的影子,双主人公一个偏现实,一个偏神秘。作为现实力量代表的朱迪·福斯特是推动案件前进的动力,而因纽特姑娘则像六脉神剑没练好的段誉,负责时灵时不灵地照见亡魂。
我看《真探》的心理有点像看《聊斋志异》,神鬼妖狐有多少能耐,故事线如何起承转合,其实都不太重要,看点永远是主角在奇异世界中如何自处。
和前作相比,本季《真探》最大的突破在于风格的变化。整体上剧集变得光明了一些——不是那种改天换地的明朗化,而更像东风解冻的感觉。风依然冷,雪也还没有融,然而空气中就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起来,丝缕浸润着之前的严寒。前作的萧瑟肃杀在本季得到了很大的缓和,透过一层又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我们触碰到一些非常传统的核心:失去孩子的母亲,失去朋友的女性,口口声声说着爱而痛下杀手的道貌岸然的罪犯。硬要挑毛病的话,剧集回避了现实生活中真正的苦楚,多少有避重就轻的味道。观众看完整部剧会觉得,这部剧里头活得最辛苦的并不是当地的因纽特人,不是故事最终揭示出的饱受迫害的一方,而是被朱迪·福斯特呼来喝去、不停使唤,成天被媳妇抱怨的可怜小警察。
故事终了,扣回主题,时间线由极夜来到极昼,万物复苏。无可抵抗的阳光普照之下,似乎连冰封的亡者也终于不再满腹怨恨。我并不认为温柔就一定意味着绥靖。朋友说,这部剧仿佛让她看到了《沉默的羔羊》里的史达琳警官老去之后的模样,也许这只是一种粉丝心理。时间从每个人身上流淌过去,无贵无贱。在挺拔和松弛之间合宜地取舍,大概是很难的事情。但是看看朱迪·福斯特,就好像觉得一切也没有什么不可能。这也算是粉丝心理在幼稚之外可宝贵的一面吧。撰稿|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