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诗歌的现代共鸣
上世纪80年代,流沙河宣布封笔不再写诗,他说:“那时候我名声很大,但我的脑子是清醒的。我的诗都是骨头,没有肉。尤其是读过余光中的诗后,我说算了算了,不写了,我怎么也写不出他们那样的好诗来。”
虽然不再写诗,流沙河并未离开诗歌。他选择以摆龙门阵的方式,来讲《诗经》《庄子》包括古文字。从2009年起,流沙河在成都市图书馆开始固定讲座,多年从未间断,成为成都人心中一道隽永的风景。
在回忆录《锯齿啮痕录》中,他回忆起自己1962年在省文联图书资料室的生活,“饭吃饱了,力比多过剩,想做学问,好像发了疯,有鬼在祟我,拼命去攻许慎《说文解字》。这一部辉煌的文字科学著作,每一页内都有一个奇妙的世界,任我遨游其中,沾沾自喜自己的后半生找到了一个寄托”。
得益于那段时间如痴如醉的学习,流沙河奠立了深厚的古文字、古文学基础。深厚的学养,加上来自生活中的智慧,常让他对古代文字与诗歌有新颖而独到的看法。
在《诗经·国风·召南·摽有梅》这章,通常标注“摽”为biào,而流沙河则认为应读pāo:
首先,诗题中这个“摽”字,很多专家都说是“落”的意思,这恐怕不对。我的老师教我读的是 piǎo,后来经过考证,我发觉他读错了,这个字应该读 pāo,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抛绣球”的“抛”。只是“抛”字出现以后,就把它顶替了。
这是古代的一种风俗,是女子向自己心仪的男子示爱的一种方式,相当于后来的抛绣球。夏天来了,水果成熟,年轻女子要上树去摘, 如果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就会把摘下的水果抛过去打他。这样的事,在南北朝时期还有一个著名的传说,说是西晋的诗人潘岳长得很漂亮,每次在洛阳城坐着小车出去,遍街的女子都会向他丢水果,等他回到家水果已经载了满满一车,够吃一个月!因为潘岳字安仁,我们后来说到美男子会说“貌若潘安”,就是出自这个故事。
《野性的歌谣:流沙河讲诗经》从《诗经》305篇中择取81篇典型篇目,从诗歌的本质出发,对《诗经》进行了解读。流沙河先生在书中的讲解非常注重当时的社会场景,注重诗歌的感情,他对于诗歌的理解,一向是契合真实情境,而非凭借臆想或一家之言。
流沙河的夫人吴茂华曾提及一事。
结婚二十余年后,吴茂华腰痛,流沙河给她轻轻捶打。窗外春寒,屋内和暖,他突然有些伤感:“人都老了,还守在一起,我俩就是一捆柴呵。”
他随后吟诵了《诗经·扬之水》,这是吟咏夫妻之情的:“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流沙河对于《诗经》的应用,是融会于生活,扎根于现实的。
流沙河先生对于《诗经》的理解是基于人的本性去理解,而不拘束于字眼、环境,不受限于时间、文化。文学需要用经历去体验,用生活去感悟,用情感去共鸣,不是简单地说文解字与训诂。远古的诗词呼唤现在的共鸣并非难事,野性的歌谣唱诵的依然是你我千万人当下的每一个瞬间,美丽的文字必有悠扬的注解,流沙河的文字即是最好的伴奏。撰稿|代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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