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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用电影探索自我边界

日期:2024-07-02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这种对家庭建构、亲族文化的伦理探讨,成为李安电影的精神驱动。
撰稿|俞耕耘


  《李安访谈录》收录李安跨越20年的19篇访谈。在书中,这位国际影坛的传奇导演对人生与作品,进行全面阐释,自我评论,它兼具创作手记、影史研究等多重价值。李安的电影叙事横跨几大洲,穿越几百年,在身份探寻、自我探索、伦理追问和欲望书写中,抵达了艺术新境。访谈也揭示出其成功背后,离不开“局外人”的视角,多元文化主义的创作姿态。

  《喜宴》不仅暗示传统价值所受冲击,也预示边缘价值被接受的可能。电影潜在的破冰与解放,不言而喻。“这部影片此时到来,正好可以打破屏障”。延续香火的父权声音,与儿子伟同的性取向,构成极端戏剧的反差设计。《喜宴》成功为中西方观众提供各取所需的审美范式。西方观众乐意看中式家庭经历的有趣闹剧。中国观众才能深知“悲辛交集”,在一场假结婚的逗乐中,理解痛苦与隐忍、反讽的悲哀。

  这种对家庭建构、亲族文化的伦理探讨,成为李安电影的精神驱动。甚至,它通往道德哲学的叩问:什么是好的生活。《饮食男女》对食物拍摄的极致铺陈,漫长准备,抵达了欲望深处。访谈中,我们或许会发现导演思维:思想、叙事从感官开始,情感价值从欲望诞生。餐桌是维系家庭交流的唯一场景,菜肴是父亲老朱向女儿们表达爱意的唯一方式。“在整部影片中,食物是爱的象征。”但他的女儿们几乎吃不下那些食物。

  从而,电影以食物为表象,切入家庭成员情感连结的危机,内敛含蓄如何走向沉默失语。“我是拍家庭剧的导演。”在《冰风暴》中,他也观察美国家庭的多种形式。可以说,家庭结构是李安叙事的基石。“在我看来,家庭关系是非常坚固的。它赋予人信仰,让人抵抗无聊,抵抗对毁灭的欲望。人一般需要某种约束——社会、家庭、国家、宗教的约束。”换言之,他看重各式集体、社群内的伦理关系,并将其视为电影叙事的限制性要素。

  他的前三部作品都取材于父亲,暗示父权之于传统家庭的至上意义。父亲对于李安,已成为符号原型,压抑与焦虑的根源。“父亲代表的一切——家庭责任——让人难以呼吸,难以面对真我。”实现真我,意味突破与反抗,唯有艺术得以达成。他不愿停留在所见所闻,周边世界的题材,而要尝试新极限、新类型与新表达。《卧虎藏龙》即是一种冒险,如何完成一部类型电影,同时达成一流剧情片的目标,这极具挑战。

  武侠片是李安回归文化根源的童年梦想。江湖则是传统伦理的延展,他看到了力量、超越和爱情,它们归于道德故事。正如竹林代表的正,青冥与碧眼隐喻的邪。相较于写作的痛苦,他更愿纯粹执导,“改编”就意味着更多叙述可能。《断背山》在美国西部群山间营造隐秘幽深的同性情愫,绵延二十年。山中与山下,构成梦想与现实的撕裂。借此,他戳中了西部片的本质——讲述西部消亡,自带挽歌气质。

  访谈中,李安表述了文化、身份与地缘的多重困惑。西方对中国文化的符号化、抽象化,产生了同质的虚假幻象,其与中国文化内部的差异化、断裂性,自然形成持久的紧张。“我们被笼统地看待,融合在一起,人们因抽象的中国人身份互相吸引。因此,在影片中加入来自中国不同地区的纽约华人是非常自然的,因为这是我的生活的真实写照——不同的语言和人物混杂在一起。”李安恰好处于各种文化边界之上。“我在任何地方似乎都是外来者。”撰稿|俞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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