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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人的一种本能

日期:2024-11-12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讲故事也并非作家的专利,而是每个人的需求。
撰稿|俞耕耘


  我们的存在需要叙事来证明,它是人的一种本能。讲故事也并非作家的专利,而是每个人的需求。人的生平需要故事组织,否则只剩一串数字,毫无意义。记忆只有通过叙事才能呈现,它奠定了时间观念背后的周期性与连续性。“我们找不到其他方式组织自己的经验,唯有叙事”。过去的事情将以叙述形式储存,而当我们在未来试图找回时,只能遵循原有的录入方式。生物学家维尔纳·西费尔,长期致力于脑科学的普及写作,其代表作《叙事本能》正是探讨写作、文学与大脑运作逻辑的佳作。

  叙事建立在某种前提之上:沟通的合作性与共享的意向性。当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被他人误解时,心中仍是不快的。只有当分享、传达自己的意向(意图动机)并被接受时,才能形成意义的共通体——“我们”。“叙事者不仅希望自己的故事被听到,更希望自己能被理解”。人为何愿意读小说,也深层说明了此问题。学院里的文学研究者对这类“文学存在”问题并不关心。他们研究结构、人物、符号、隐喻,却很少讨论叙事存在意义。叙事应带来愉悦,小说应该有趣,这种原有常识正在被专家们淡忘。

  人并非只因无聊无事才读小说,全新媒介或电子游戏也没有完全取代阅读。人类每个行为的基本动机都包含追逐乐趣,逃避痛苦。从伊壁鸠鲁主义者对价值的界定,到弗洛伊德对“快乐原则”的描述皆如此。小说只是叙事种类之一,叙事愉悦则囊括虚构/非虚构各种维度。当评论家们在意这些类型与界限时,读者其实不在乎故事是杜撰还是真实,是低俗还是高雅。因为,生活世界常常比文学作品更令人意外,我们不必靠小说来提供惊奇。

  在我看来,叙事实质意味“吁请”——呼吁、请求得到回应。阅读参与了行动,反馈情绪价值,这种沉浸体验很难替代。这是作者所谓“参与他人生活中的迷茫与纠葛、希望与期许、成功或失败所带来的愉悦感”。可贵的是,作者在文化范畴之外(生物学和遗传学角度)探讨叙事的效用。他试图说明,叙事并非奢侈的有闲,可有可无。它是人类古老的行为模式,即使在最黑暗的历史时期,也从未停止讲述。相反,越是困难时期的故事产出,越具有创造性和感染力。

  群体生存与叙事亦密不可分,它维系了人类社群长期繁衍。如叙事可调节群体成员关系、削弱动物化的攻击性、增强凝聚力。这与诗教所谈“诗可以群”,大抵相通。通过故事闲聊,本质是个体建立联系,放松戒备敌意的时刻。在人类早年,“谁的故事更有意思,谁能把故事讲得更引人入胜,谁就能聚集更大的群体……会讲故事的人统治世界”。事实上,这并非夸大其词,早期叙事者远非如今学者、作家退缩在学院与书房。他们乃是氏族里的智者先知,一直思考族人如何生存延续的命运问题,并以故事传达启示。

  人类“需要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考虑他人不同的动机和性格,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除此之外,人类还应知道自己在这个复杂群体结构中的位置”。这正是全书的旨归:讲故事不是文学的特权,不只是娱乐与享受,更是对世界的模拟,对他人经验的习得。在我看来,故事重建了一种伦理学,它重估自我在社群中的位置,经营个体与他人的关系。正如书中所言,叙事能“训练我们对人类意图和目标的理解,加强社会技能,深入窥探人的本质”。撰稿|俞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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