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来中国一度落后的地图视角
郭亮是上海大学伟长学者、上大美院教授。这位长期关注于视觉艺术与科学的关系的学者,这次将视野投向了地图,在探寻明清以降,特别是近代以来中国一度落后的原因时,找到了一个新的视角。
作者披露,在洋务运动之际,哪怕清廷召集大员,学习西洋工业之法,开机器、造枪炮,甚至编练海军,但仍然不重视海图。此前,则更甚!“清代所建立的国家海防体系是一个海图与文本逐渐剥离的系统,清中后期时,无论皇帝还是大臣们几乎都习惯从文字中了解事态的发展,以至于海图到了后期越来越成为一种象征的图像。皇帝批阅奏折时,很可能看不到相关舆图,而地方的海(防)图只在一线指挥官手中。”
回看大航海时代序幕拉开之际,中国却突然退出——郑和下西洋等行动戛然而止。按照作者的说法,则是“1433年的大撤退”。而回看《郑和航海图》,与西洋海图有所不同。比如缺乏比例尺的概念,将波斯湾口小小的忽鲁谟斯岛夸大许多倍。作者认为,从艺术表现力上看,中国古代舆图早已有比较写实的自然景观和地质地貌呈现,这说明中国古代制图者并不缺乏制图技巧。也就是说,中国舆图与西方当时所绘制的地图有截然不同的呈现,根本原因在于各自不同的文化传统。
中西当然也有相同之点。
在当年的葡萄牙、西班牙来说,海图往往是机密文件。1504年,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推行“胡椒垄断”计划时,下令将所有航海资料保密。“要想得到一张航海图是不可能的,因为国王敕令,任何把航海图送往国外的人应处以极刑。”当年一名意大利特工人员在卡布拉尔由印度返回后曾如此抱怨。
而在中国来说,何尝不是如此?例如明代负责管理测绘的是钦天监和兵部职方司。钦天监要进行重大测绘事项,必须要经礼部上奏皇帝批准。当然,明代地图中,多数是大陆为主者。郭亮所著书中,展示了彩色的绘制于1389年的《大明混一图》和比利时制图师亚伯拉罕·奥特利乌斯绘制于1587年的《中国地图》。两相比较,即能看出,还是《大明混一图》看上去较为清晰且接近真实。“素以科学制图闻名的欧洲制图术为什么在这幅地图中失去水准?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欧洲制图师此时还未到达中国,他们的中国图形是来自各种描述而非实测!”郭亮如此写道。实际上,在奥特利乌斯绘图之前的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广东沿海就曾遭遇战事。时年56岁的广东海道副使汪鋐奉命驱逐佛郎机(葡萄牙)人。此时,葡萄牙人佩德罗·阿尔瓦雷斯已占据屯门周边若干年。当时,东莞县白沙巡检何儒曾登上葡萄牙船收税,而获悉有多年在船上的中国人杨三等三人,已经“备知造船、铸铳及制火药之法”,于是何儒秘密派人与这三人联络,“谕令向化,重加赏赉”,使得这三人秘密乘小船上岸,并帮助明朝地方如法炮制葡萄牙式的铳,最终明朝对阿尔瓦雷斯“举兵驱逐,亦用此铳取捷,夺获伊铳大小二十余管”。在郭亮看来,当年葡萄牙舰队能够行至中国,肯定是在他们的海图指引下完成的。
写作此书,令郭亮总结出:海图与海权关系紧密,近代航海强国均是海图测绘强国,海权的获取与国家的强大息息相关。作者最后写道:“历史上,海权在全球格局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时至今日依然具有影响力。……海图即是世界。”撰稿|姜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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