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位名作家的成长记忆
在选集中,编辑如同拾荒者,捡拾蒙尘的文字珍玩,陈列它,为其赋予某种秩序,一个范围被划定出来,一种方向被发明出来,用以容纳那些适切的词语,让它们不断延伸下去,寻找回音。
有时,一部伟大的选集可以凭其品味与取向定义时代,比如《诗经》《昭明文选》《万叶集》等,一个时代文学的精华猬集于此,此时,选集是窗口,透过它,读者看见了时代与人生的枯荣。但更多时候,以成熟自诩的读者常常恐惧选集,认为它只能无休无止地为人们提供如纸屑般细小的片段,就像文艺复兴时期欧洲收藏家们营造的收藏室,仅仅将不同年代的作品混杂地悬挂于墙面,制造出某种私人化的美学秩序。
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谁会成为这些文字的编者。文学史上伟大的选集,常常来自于一种自上而下的审视目光,那时并没有专业作家,亦没有承载作家之存在的市民社会,而主权者将文学看作它的肌肤,警觉地注视着其中黑色素的凝结以及那衰退的迹象。但在近代,以文为生的作家若非为了糊口,往往不愿成为纯粹的编者,他们需要为自己的手艺预留一个空间,而非为他人的作品做嫁衣。故当他们勉为其难开启编辑生涯时,其所编订的选集,较之那些单纯为出版而出版的选集,会有更多文学上的关怀。我们能够看到一些主题,一些闪念在篇目之间涌动,但这些闪念能否拥有一种内在的音乐?需知,正是此种内在的音乐,把仅供初学者阅读的难以下咽的作文选与真正有价值的选集区分开来。
美国作家惠特·伯内特编选的《这是我最好的作品:无尽青春故事》(以下简称《无尽青春故事》)正是这样一部选集,它野心勃勃地处理着一个注定无法言尽的话题:青春与成长,但它的处理却非常幽微、细腻,不过分宏大,也不仅仅流连细节。《无尽青春故事》的28位作者,都在尽力还原自己的早年生活,或为未来的成就寻找童年的渊源,认定一些重要的转折已在那时发生,而他们却浑然不觉。后来成为英国战时首相的温斯顿·丘吉尔的回忆文章也为伯内特所辑录,丘吉尔就提到,若非在多年留级的经历中锤炼了自己的英语写作能力,若非考试前夕刻苦攻读本不擅长的数学,这位老师眼中的差生能否在战争的至暗时刻让英语成为他的利刃,以演讲在议会中力挽狂澜,还尚未可知。
《无尽青春故事》选取的作家,多是19世纪晚期及20世纪初期的美国作家,如马克·吐温、福克纳、海明威、斯坦贝克等。他们是编者最为熟悉的,伯内特创办的文学杂志《故事》曾刊载过他们中一些人士的早期作品。
当文学史上如雷贯耳的名字,与其他那些在中文世界未必广为人知的名字并列时,神奇的化学反应产生了。同样是书写人生的开端,我们很难看出所谓大作家与小作家之间文字技巧的优劣,这一主题的力量压过了雕琢文字的企图。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同样的时刻,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在《铁皮鼓》中用夸张手法呈现过这一时刻:当主人公从母亲腹中钻出来,睁眼便看到强烈的白炽灯光在头顶晃动,如一只巨大的白色飞蛾,这是照入他人生的第一抹光线,他的生命从此开始。《无尽青春故事》正是这样一本有关开始的书。撰稿|谈炯程
本平台所发布信息的内容和准确性由提供消息的原单位或组织独立承担完全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