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是我个人的选择”

白发、方框眼镜，话音轻柔，语速有些慢——台湾眼科医生蔡瑞芳的形象，符合大多数人对医生的想象。蔡瑞芳，是将准分子激光手术（LASIK）带入台湾的第一人，他还是国际慈善机构“奥比斯”的创办人和董事长。蔡瑞芳平常并不高调，如果不是“封刀”宣言闹得沸沸扬扬，中国内地公众对这位台湾名医几乎一无所知。

　　台湾媒体的一篇报道，把蔡瑞芳推向风口浪尖。报道说，考虑到镭射（激光）近视手术可能带来的并发症，眼科名医蔡瑞芳决定不再开展这一手术。一时间，蔡瑞芳“封刀”的消息迅速扩散，特别是在有几千万例激光近视手术案例的中国内地，“封刀”宣言让已经接受手术的人惴惴不安。

　　更大的骚动出现在激光近视治疗业界，“爱尔眼科”的股价应声而落，爱尔眼科对外表示，2011年度公司准分子激光手术收入约占营业总收入的1/3。

　　面对一周以来围绕“封刀”宣言的争论，当事人蔡瑞芳十分平静，他的工作如常，只是不得不在数台手术间抽出时间，应付各路媒体的提问。2月20日和21日两天，蔡瑞芳利用早上第一台手术之前的时间，接受了《新民周刊》记者的电话采访。

　　《新民周刊》：你为何在这个时候决定“封刀”？

　　蔡瑞芳：我不做近视手术是事实，但我没有主动召开记者会宣布这个消息，这是个误会。事情的原委是，《联合晚报》的一位记者和我很熟悉，他说要介绍一位朋友来开近视手术，我说我已经不做这个手术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第二天专门找我，说要我聊一聊为什么不再做近视手术。第二天他来我诊所，我就给他解释了原因。

　　《新民周刊》：你宣布“封刀”，一定让很多同行不高兴，因为公众会觉得激光手术不够安全。

　　蔡瑞芳：我并没有说LASIK不好，与过去的近视治疗技术相比，LASIK是蛮安全的一种技术。激光手术的好处有3点，一个是快速，一个是准确，一个是没有疤痕。但是，激光手术的仪器虽然一直在进步，开刀的方法是没有变的。这个手术必须要切开角膜，创造一个角膜瓣。在20年前激光技术刚刚发明出来的时候，大家认为角膜瓣会完全愈合，但这么多年后我们发现，事实上它是不可能完全愈合的。

　　《新民周刊》：怎样证明角膜瓣是无法愈合的？

　　蔡瑞芳：我看到几个例子。一个患者接受手术已经六七年，他去抱跑过来的狗，狗的头正好撞在他的眼睛上，造成角膜瓣异位，这个人是我自己开刀的病人。还有2个女病人，她们都是在给婴儿换尿布的时候，宝宝脚踢到她们的眼睛，造成异位。还有一位是在办公室里，一张纸划过正好碰到角膜切割的地方。

　　角膜瓣不愈合，正常的生活是不会受影响的，但这不等于在遇到外力伤害的时候没有影响。除了这些意外情况，我们在手术时也发现，做过近视手术的人，角膜瓣可以轻易地揭开。这些都证明角膜瓣是没有愈合的。

　　《新民周刊》：除了外力伤害，角膜瓣不愈合还有什么风险？

　　蔡瑞芳：我们发现，在疱疹性角膜炎中，做过近视手术的人和没有做过的，临床症状有很大的不同。做过近视手术的患者，在角膜瓣间隙处有杂质的沉淀，容易引起炎症。另外，我的一个病人，20年前做的手术，当时矫正视力到1.0，这20年来情况都很好。但现在他出现了视力下降的情况。那么我们就推测，是不是杂质在角膜瓣边缘沉积，有可能造成视力的下降。

　　《新民周刊》：近视手术引起视力下降目前还只是一个推测，因为这样的可能性，你就不做这个手术，是不是太保守了？

　　蔡瑞芳：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是我个人对这种手术的一个态度。过去我们不知道角膜瓣无法愈合的风险，现在知道了，我就会告诉我的患者，患者会选择不做。

　　《新民周刊》：你有多久没有做这个手术了？有人说你不太了解目前手术技术的进步。

　　蔡瑞芳：我最近半年开始不做这个手术，如果有病人来找我，我会介绍给别的医生，我会跟病人讲我的看法，但如果病人坚持要做，有别的医生可以做。

　　《新民周刊》：任何手术都存在风险，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激光近视手术的风险？

　　蔡瑞芳：有一些外科手术，虽然有风险，但你不得不做。比如心脏搭桥，做完后要长期服药，也有并发症的风险，但如果不做，可能危及到生命。近视的矫治，有很多办法，不是一定要开刀。

　　《新民周刊》：你对LASIK手术的评价甚至影响到了股价，你有没有感受到压力？

　　蔡瑞芳：股价的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想，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对股价造成影响，我只是说了一个医学上的问题。

　　《新民周刊》：激光近视手术在最近几年变得非常普及，高中生会利用暑假做手术，大学毕业生在求职前做手术，很多人急于摘掉眼镜，仅仅是为了更漂亮。有一些手术是不是不必要的？医生对病人的风险告知现在做得是不是还不够？

　　蔡瑞芳：是不是需要手术，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医生的责任是把可能的风险告诉他们，我希望推广医生的告知责任。现在一些职业，要求不能戴眼镜，其中有些是没有必要的，这是社会风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