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小Q出门难
阅读提示:在服役导盲犬数量尚不足50只的中国大陆地区,很多人对于导盲犬的印象,只能定格在电影里的小Q身上。
电影《导盲犬小Q》让更多人了解了导盲犬,影片温情的画面,以及导盲犬小Q经历的屡次离别,使老套的故事再次成为催泪弹。
按照国际导盲犬联盟规定,1%以上的盲人使用导盲犬可视为导盲犬的普及。中国有1691万视力残疾人员,由此推算,至少需要16.91万只服役的导盲犬。导盲犬稀缺的背后,究竟是残疾人事业的发展滞后,还是社会及公众的诸多不理解?是什么阻碍了导盲犬的爱心步伐?
盲人奢侈品?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德国政府为了给战争中失明的退役军人提供生活上的便利,出资设立了以德国狼犬为主的导盲犬训练基地,世界上最早正式培训导盲犬的机构由此诞生。但由于种种原因,德国政府的这项计划没有维持很久。
几年之后,居住于瑞士的美国人桃乐丝·哈里森·尤斯蒂斯女士将这套培训导盲犬的方法引进美国,于1928年顺利培养出第一只私人训练的导盲犬,并将其应用于视力残疾人士的服务工作。此后,尤斯蒂斯女士捐献了1万美元,于1929年1月29日成立了美国第一家导盲犬训练学校,该校以圣经中的名词“seeing eyes”命名。1929年底,学校成功培养出第一批17只合格的导盲犬,帮助17位盲人找到了他们的“眼睛”。随着该项事业的发展,导盲犬开始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推广与应用。
作为中国大陆地区凤毛麟角的导盲犬使用者之一,杭州市萧山区残疾人联合会干事许立勇,其实很早就对导盲犬这种工作犬有所耳闻。由于从小患有眼疾,许立勇格外关心与视力残疾人士有关的事物。
“我早在学生时代就知道有导盲犬这回事,但也知道那是国外的事物,离我们太遥远。”在与《新民周刊》记者的对话中,谈到自己对于导盲犬最初的印象,许立勇这样说。同时考虑到国内相对混乱无序的交通状况,许立勇坦言:“导盲犬再聪明也不过是条狗,国内的交通环境与一些欧美国家相比,确实要复杂得多,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我把命完全交到一条狗身上,我确实是不放心。我想这也是很多盲人共同的担忧,这样的交通路况,确实也不太适合使用导盲犬。”
另据许立永透露,很多盲人误认为导盲犬是需要自己出钱购买的。考虑到培养一只导盲犬可能花费的巨大人力、财力成本,在大多数盲人想来,一只导盲犬售价估计要等同于一部私家车,加上后期可能存在的饲养开销,很多残疾人认为拥有一只导盲犬大概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对于许立勇来说,导盲犬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甚至在2008年听说大连已经创办了国内首家导盲犬培训基地时,也并未动心。2011年,由于缺乏户外运动的原因,许立勇开始感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些下降,经过权衡利弊之后,许立勇最终下定决心,向大连导盲犬培训基地提交了领养申请,最终将一只名叫“法官”的导盲犬带回了家。
免费导盲犬
由于国人对导盲犬事业的不了解,致使一些关于导盲犬售价极高的传闻,成为很多盲人对导盲犬望而却步的主要原因。其实,这项事业自诞生之日起,就秉承公益性质,任何一个国家的训练机构向盲人提供导盲犬,都是完全免费的。
据许立勇介绍,领养导盲犬的过程中,基地确实未收取过大额费用。在领养导盲犬这件事情上,许立勇的所有钱款支出包括:前往大连的路费和磨合期的食宿费用。应基地要求,领养者需要在基地停留一个月作为磨合期,与导盲犬同吃同住。“考虑到很多宾馆禁止犬类进入,基地为我们联系好了附近的一家宾馆,一个月下来,住宿和吃饭大概花费了1万元左右。另外,磨合期结束后,如果确定领养导盲犬,需要在基地购买一份导盲犬专用的器具,价格不到2000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款项支出。”
许立勇告诉记者,自赴大连领养了导盲犬后,自己开始在盲人朋友的圈子中开展宣传活动,很多盲人朋友在了解了导盲犬领养程序后,都有了领养导盲犬的意向,而大连导盲犬基地培养出的导盲犬,也因此渐渐开始供不应求。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基地目前的财务状况肯定不足以支持盲人对于导盲犬越来越大的需求。
这样的公益事业如何获得运营资金,各国的情况则略有不同。
谈到机构的运营问题,美国导盲犬协会的媒体和社区服务公关主任洛里·本森在接受《新民周刊》专访时,详尽介绍了美国的导盲犬机构如何在各个环节解决运营成本的具体方法。洛里·本森告诉记者,在美国,导盲犬的培训机构都以非营利慈善事业的性质来核准登记,政府会在税收上对这样的组织给予适当优惠,但机构在财务上则要完全依靠民间的捐赠,没有任何政府补助。犬只的来源上,早期机构主要靠在流浪犬收容中心挑选合适的犬只,后来开始自己繁殖小狗,成立了自己的育养中心,但仍有少数犬只来自其他导盲犬训练学校和国际机构的捐献。
诸如日本、韩国等亚洲国家,导盲犬机构的运营成本,则主要来自政府出资或一些大企业的支持。
训犬机构困境
不同国家,依照自身实际情况,为导盲犬机构的运营提供了可行方案。但在中国,这一新生事物却正面临着财务上的尴尬局面。
作为中国第一个导盲犬培训基地,2004年10月,留学日本研究动物行为学的王靖宇博士带领其团队,开始了导盲犬在中国培训与应用的研究课题。2006年5月15日,由中国残疾人联合会批准,大连市残疾人联合会和大连医科大学共同组建了中国第一家导盲犬培训基地,作为一家民办非营利组织,基地在创办之初,只能依靠王靖宇的个人资产作为营运的经济来源。
据大连导盲犬培训基地介绍,随着基地陆续有导盲犬向社会输出,基地也曾得到过一些民间爱心人士的捐款,媒体也曾对此事给予过关注。尽管如此,基于国内民间捐款存在的种种问题,基地获得的捐款情况并不稳定,不能作为支撑基地运营的主要资金来源。因此,大连导盲犬基地至今仍只能寄居在大连医科大学院内,虽然犬舍、训练场地及其他设施均由大连医科大学免费提供,但条件却是十分艰苦。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因为王靖宇在大连医科大学实验动物中心担任主任一职,为基地谋得了这样的场地,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光是场地的租赁费用,就已经是一笔让人难以承担的巨大开销。2011年起,大连市政府开始重视基地的导盲犬培训事业,对每只受训后合格毕业的犬只发放6万元的补助,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基地的资金短缺情况,但相对于一只导盲犬培训全过程需要10余万元费用,目前基地的财务状况仍显得捉襟见肘。
据了解,目前除大连导盲犬基地外,国内还有上海和山东两个导盲犬训练基地,其中上海导盲犬基地系政府出资,委托南京警犬训练基地担任培训工作。培训合格的导盲犬,仅供上海地区的盲人使用,并不对全国输出。而山东导盲犬训练基地属于民办性质,在资金运营上,也面临着和大连同样的问题。
出行尴尬
8月17日,两名打算携带导盲犬乘坐地铁的盲人,被上海地铁一号线拒载。在汶水路站的地铁检票闸机外,两条身穿带有导盲犬特定爱心标志服装的黑色拉布拉多犬,无奈地静卧在主人脚边。
其实,这样的遭遇对于使用导盲犬的盲人们来说并不稀奇。许立勇在接受采访时坦言,虽然今年8月1日,国务院颁布的《无障碍环境建设条例》已经开始正式施行,该条例规定“视力残疾人”可携带导盲犬出入公共场所,使导盲犬出入公共场所终于有法可依。但对于携带导盲犬出行的盲人来说,能否搭乘公交工具,有时则全凭运气。“我在杭州乘坐公交,碰到个好说话的司机,让你上车,那你要感谢人家。如果碰到司机不让你上车,那你也没办法。因为公交公司制定的法规中,明令禁止乘客携带动物乘车,并未注明导盲犬除外。这说到底,是下级法规与上级法规的对接出了问题。”
关于导盲犬出入范围是否受限的问题,洛里·本森告诉记者,美国属于立法分权的联邦国家,对于盲人及导盲犬的保障法律属于地方政府立法权限,所以各地方有关的法令会略有不同。但基本上,除有安全或卫生标准要求的特定区域(无菌场所)外,一般公共场所或工商业单位都必须允许导盲犬进入,包括正在训练中尚未毕业的学生犬。也就是说,正常人可以去的地方,盲人和导盲犬都可以进入。这正是美国立法过程中的基本原则:“无歧视的平等待遇”。
在美国导盲犬诞生之初,也有私人餐厅的老板,出于本人不喜欢动物的原因,禁止导盲犬进入自己的餐厅,但很快遭到社会和媒体的共同谴责,饭店老板因此向导盲犬及其主人道歉,并邀请该盲人携带他的导盲犬,来餐厅免费就餐一次作为补偿。
不同的国家与民族,在对待犬类的问题上,也存在着不同的文化心理。随着国内部分地区大型犬禁养条例的出台,在有些城市,导盲犬是否能够合法存在,也已经变成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至于能够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则更是盲人们的奢求了。
曾为中国赢得首枚残奥会跳远金牌的盲人运动员平亚丽,曾在2008年残奥会时携其导盲犬Lucky一同参与了残奥会火炬的传递。据2008年曾经服务于北京各奥运场馆中的部分工作人员透露,在奥运期间,北京对导盲犬的出行,可谓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宽容”,就连奥运场馆的入场规定中,也在禁止携带宠物入内的规定后面打上了括号,特别注明:导盲犬除外。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象征着中国对于残疾人事业的关注,并努力与国际接轨。但奥运结束后,北京的导盲犬则重归尴尬境地,由于中心城区内禁养大型犬的条例所限,很多导盲犬在第二年狗证换证时,都成了落不上户口的黑户,平亚丽的Lucky也在其中。
据平亚丽讲述,奥运结束后,Lucky曾在一次陪同自己出行的过程中,被执法人员作为禁止饲养的大型犬只扣留。虽然后来经过多方努力,Lucky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但这次经历已经在Lucky的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每次看到穿着制服的人,Lucky都会因为恐惧而躲向平亚丽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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