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机的人
阅读提示:无论是从航空器、人员还是空域的管理来说,我国目前都在借鉴航空发达国家的经验。
记者|王 煜 实习生|冷麟彦
2014年,无人机无处不在。无人机送快递、无人机高空求爱、无人机摄影、无人机地质航拍……随着价格的下降,过去被视为专业器材的无人机,如今落入寻常爱好者的手中,在中国掀起了无人机热潮。
面对满天飞的无人机,玩的人觉得酷,有人却很头疼。此前,北京军方击落了一架“黑飞”的无人机,当事人被检方以“过失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起诉。无人机不仅可能影响航空安全,携带摄像头的微型无人机还可能让侵犯个人隐私的拍摄变得简单。
2015年,我们真的可以像放风筝一样放无人机吗?
都在玩无人机
2014年12月16日,一青年男子驾驶豪车,带着几名伙伴来到河北廊坊大学城一栋女生宿舍楼下,用遥控器操纵一架无人机向一个窗口“空投”奢侈品表白。不料女生却不领情,她的室友还用拖把和扫帚阻击“空投”,无人机差点被击落。
同样用无人机表白,另一个小伙子就高明得多。2014年11月6日晚上,南京理工大学一位机械专业的工科男学霸,“导演”了一幕求爱浪漫剧。他借助学校5架四旋翼无人机,在空中拉出“飞动即心动”的求爱横幅,无人机上还搭载着LED玫瑰花和冷焰火;这架无人机不仅赚足了眼球,也成功得到女孩的芳心。
玩无人机,不仅是示爱的小招数,也有人玩出了规模。
最近火起来的无人机是电动旋翼类型,这种类型的无人机殷健茗也玩,但他玩得更多的是汽油机驱动的大型无人机。
从中学开始,殷健茗就痴迷于航模。2006年,他专心投身于无人机的设计、制作和航拍飞行,如今他是云南省航模无人机队教练,于2013年代表云南省获得全国最大级别汽油特技机竞赛项目银牌。他还有了自己的公司团队,在昆明组建了无人机训练场和展室,在那里,从微型航模、电动无人机到汽油无人机,一应俱全。
除了特技飞行,殷健茗主要用无人机进行测绘任务。他和自己的无人机到过云南和周边省份的山川、峡谷,还走出了国门,到非洲为中国的矿产企业进行地质航拍。因为汽油无人机的长度可达2米,重量可达20-30公斤,拆散之后封箱、通过海运到非洲的过程就花了一个多月。在当地重新组装,又要适应与国内不同的地形、气温、风向等要素,连起飞的跑道都是临时组织当地村民拔草清理出来的。航拍过程中,无人机一度失去控制,几乎坠毁,但最终完成了任务。“飞机返航回到跑道上时,当地长者对它进行了神一般的膜拜。”
殷健茗在全国航空杂志发表了多篇专业文章,总结自己的“玩机心得”,并编撰了《航模无人机遥控飞行教程》。当地空管部门还邀请他作为相关政策义务宣传人和申报人。
相比殷健茗的“资深发烧”,任家的玩法波澜不惊。任家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的学生,从两年前开始关注无人机,理由很直接:学的是广电新闻,拍摄视频既是爱好也是专业,而航拍出来的效果有一种非凡的魅力。
不过,那时机器的价格都比较高,拍摄效果也不够好。2014年下半年以来,随着几大国产厂家推出从几百元到数万元不等的无人机,这个设备真正进入消费级市场,任家觉得可以出手来玩玩了。
他先是网购了价格在几百元级别的“玩具”无人机来试手。2014年9月,升入硕士研究生阶段后,他以技术中心总监的身份,建议新闻学院的全媒体学生实践平台“复新传媒”购买无人机进行航拍。
“无人机航拍带给我的是颠覆性的拍摄效果。”任家这样告诉《新民周刊》记者。他说,小型的电动旋翼无人机让航拍这个曾经对一般人而言遥不可望的拍摄手段变得触手可及。就像全画幅数码单反相机加入成熟的视频拍摄功能后,让浅景深的专业电影效果也便得易于实现了一样。
而高空俯瞰的角度,带给观众的是极其震撼的全新感受。他说,前一段时间有人在网上发布了无人机航拍陆家嘴高楼群的视频,尽管在他眼里犯了视频拍摄的大忌——画面晃动非常厉害,但仍然受到网友的热捧。他认识的一些视频工作室的朋友都开始纷纷使用无人机开展航拍业务。
复新传媒的这部无人机和拍摄云台总计花了9000元左右,在任家看来,这只是无人机航拍的入门级装备,但已经可以满足日常的拍摄需要了。理论上,这部四轴(四个螺旋桨)的电动无人机可以升到500米的高度,带着一个摄像头,续航十几分钟,并可以实时传递图像。在贵州山区拍摄时,他们曾尝试飞到300多米的高度,但平常在校园里拍摄,任家只会让它最多飞到100多米。
轴数更多、能飞得更高更久、载重更大的电动无人机价格可以达到十万元级别。不过,任家说,如果只是想让机器飞起来,不在乎拍摄的稳定和画质的话,几百元的无人机也完全可以玩一玩。
如何不“黑飞”
随着无人机的风靡,闯祸事件也不断发生。
据《解放军报》披露,2013年12月29日,北京某航空科技公司3名员工未经申请,操控无人机在北京附近空域航拍测绘,北京军区空军雷达监测发现此次不明空情后,迅速出动直升机将其迫降。这次“黑飞”牵动军区航空兵师多个团指挥所及地空导弹兵多个师、团,并致多架次民航飞机避让、延误。日前,3名当事人被检方以“过失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起诉。
国外也有无人机惹的麻烦。2014年10月,纽约警察局副局长承认,警方担心恐怖分子借无人机用化学武器发动攻击,正咨询军方并动用反恐、拆弹、应急等部门制订应对计划。2014年纽约市无人机事故超过40起,其中一些无人机曾“有意无意”飞入纽约警察局。而更早的2010年8月2日,一架美国海军无人直升机因迷航闯入了美国首都上空高度戒备的禁飞区,半个小时后地面人员才重新控制了飞机。
我国通用航空器数量正以每年15%的速度迅猛增长。无人机和三角翼、滑翔伞、飞艇、热气球、航模等飞行物的共同点是飞行高度相对比较低、体积小、速度慢,被称为“低慢小”航空器。“低慢小”携带便利、操控简单,加之获取渠道多,给管控带来很大难度。正如前述案例,防范处置“低慢小”肇事是一个世界性难题,小飞机、直升机飞入禁飞区,甚至降落在核心区域的事件屡见报端。就算不在禁飞区,无人机的坠落伤人、碰撞高空建筑或线路、遥控信号对其他通信的干扰,以及拍摄对个人隐私的侵犯都是不可忽略的问题。
按照我国目前的相关规定,理论上所有飞行器一离开地面就需要报批。中国航空器拥有者及驾驶员协会(中国AOPA)执行秘书长,无人机管理办公室主任柯玉宝告诉《新民周刊》记者,我国的空域管理有很多规定,其中“通用航空”的管理使用规定是:如果使用的空域属于民航管理就要向民航申报。“民航管理的空域范围是所有的运输机场及周围,管制区基本上在25到35公里的范围之内,当然,首都机场这样的地方范围会更大,因为起飞的飞机多,可能达到50公里;另外,航线周边10到20公里的范围之内都属于民航管理。”
民航管理范围之外的其他空域又怎样管理呢?柯玉宝介绍说,这方面最高级别的管理机构是国家空管委,但是空管委只制定政策,不具体管理空域。具体的实施由各大军区的空军设置航管处,航管处下设管制分区,往下再设置当地空军的航管室。航空器飞行前应该向当地的航管室申报。
申报主要包括两项,一个是申报任务,一个是申报计划。申报任务包括飞行在哪、飞多高、半径多远、几点起飞、几点落地,申报完之后拿到批件才能申报计划。“但是,今年规定除了涉及边境线、军事机密等‘涉九类’需要提前15日申报,其余的通航飞行任务不需要再申报任务了,只需要在飞行前一日的15时前向所在地的空管部门申报飞行计划。空管部门会根据申报情况综合评估,在当天的18时以前批复第二天能不能飞。”
柯玉宝表示,这次军报披露的案件引起了很多关注,是自建国以来因“黑飞”入刑的首例。按照现行的法规,要想飞行合法,必须具备三个资质:第一,驾驶员要有执照或者驾驶员合格证;第二,飞机要适航;第三,要申报飞行计划。三个条件有一个不满足都属于“黑飞”。“关于第二条,国家对于无人机的适航还没有具体规定出台,国家工信部目前正在制定无人机生产标准;所以这次事件牵涉的主要是执照和飞行计划的申报。”
北京涉事的无人机属于比较大的类型,任家使用的是微型无人机,但他在每次校内拍摄前也都必须向学校保卫处申请,获批后才能让机器飞行。任家认为,无人机飞行的安全非常重要,并且“一定要管理”。
低空飞行正在放开
在我国,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可以依法应用于农林作业、测绘勘探、电力巡线、文体科教等领域。据柯玉宝所在的中国AOPA估计,包括研发、生产、运营在内,我国目前有300至400家民用无人机企业,从业人员超过万人。但此前,驾驶无人机没有专门执照。从2014年7月起,我国相关行业协会开始对无人机驾驶员培训机构进行审核,这意味着我国首批持有合法“驾照”的无人机驾驶员可以正式上岗。
之前的2013年11月,中国民用航空局下发《民用无人驾驶航空器系统驾驶员管理暂行规定》,被业界普遍认为迈出了无人机规范管理的第一步。业界普遍认为,无人机管理权限的下放与国家简政放权的总体改革思路是一致的。
柯玉宝介绍:2010年,国务院、中央军委下发了《关于深化我国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的意见》,试点阶段最初的试点是“两区一岛”,即长春、广州和海南岛;后来又陆续开了七个地区:唐山、西安、青岛、杭州、宁波、昆明、重庆。
“2014年11月22日,国家空管委召开了全国低空空域管理改革会议,会议上披露了一些信息,但现在还没有公开发布。管理部门的一个意向是,准备在2015年放开1000米以下的低空领域,但也仅局限于试点地区。目前,全国一共划分了122个管制空域、63个监视空域、69个报告空域,空域管理改革的中心任务就是要把空域进行分类划分。”
在柯玉宝看来,我国低空开放的基础条件已经具备了,但是国家的法律法规方面还不完善。“这次国家空管委召开的会议上拿出了四项议题让大家讨论:第一项是低空空域管理使用规定;第二项是无人机空域使用管理规定;第三项是飞行服务站(FSS)的使用规定,FSS类似于通用航空器的4S店,为通用航空航空器提供气象预报、情报服务等;第四项是关于低空航路图的制定,这次划定了全国12条低空的航线。国家准备在2015年推广这几项政策。”
柯玉宝认为,现阶段无人机只能在隔离空域里飞行,不能在融合空域里飞行,因为无人机的科技水平还没发展到这一步,要避让其他的飞机,需要装上感应感知的防撞设备。“目前我国的小型无人机都不具备这个条件。”
无论是从航空器、人员还是空域的管理来说,我国目前都在借鉴航空发达国家的经验。柯玉宝提出,“国外也需要审批,现在管理比较松的是澳大利亚,因为那里地广人稀,对于公共安全利益的影响不太大,所以放得比较宽。但相比之下,美国就管得比较严,无论是从隐私保护方面,还是从影响公共安全方面看都是如此。只有在比较偏僻的城市,像阿拉斯加,才开放了无人机的商用市场,但目前也只是实验。因此,美国的几个大的无人机应用厂商,像谷歌、UPS、亚马逊,现在也在和政府争论,并声称如果无人机的商用领域不开放,将把相关研发机构搬到其他国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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