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到当地，买个外地货
阅读提示：还有许多根本与本地民俗不搭界的东西，全都摆上来卖，只要卖得掉，人家赚的是快钱！
记者｜姜浩峰
去日本旅游，买只马桶盖回来，没想到产地竟是杭州；再掏了大约1500块钱人民币，背个5公斤大米回来，没想到那“一目惚”日本米竟然出自辽宁黑土地，真是足够恍惚的。“国人旅游喜爱购物，本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只是如今富裕程度提高，出境游的机会大增，于是就有了那些个‘出口转内销’的喜感新闻。”供职于上海小众旅游投资公司的何佳女士向《新民周刊》记者分析。
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2015年春节旅游分析报告显示，羊年春节，我国出境游人数首次超过国内跨省游，占出游人数的比例超过60%。即便如此，国内各大景点日益超市化的现象也决不能忽视。存在的问题有——旅游纪念品品种趋同，甚至日益单一化；产供销一条龙的盈利模式，如同外来生物一般摧杀景区本地文化产品；品牌连锁化，滋味却淡化，甚至假货横行……
在杀鸡取卵般逐利之后，留给景区的则是被破坏的旅游资源和被贬损的口碑，甚至客流流失。这是不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阶段性现象？未来是否会扭转此种局面？
本地特产外地产
到昆山巴城去吃大闸蟹，是许多上海人一年一度的例行之旅。早有媒体披露，不少巴城大闸蟹根本不是阳澄湖所产。亦有前往巴城的游客爆料称，从距离沪宁高速上匝道不远的铜川路水产市场，发现整装待发的所谓大闸蟹，与旅游大巴、自驾车竞速前往巴城。
此番争往阳澄湖卖高价的大闸蟹，被上海人谑称为“汏浴蟹”。论起它们的籍贯，根本与阳澄湖无关。
《新民周刊》记者调查发现，类似的情况绝不少见。
北京王府井特产超市，有不少北京特产销售。塑封并貌似抽过真空的包装内，装有茯苓饼、山楂糕、驴打滚、豌豆黄等各类京味小食。售价每500克28元。仔细看产地——江苏太仓。同样商标、包装的产品，在上海沃尔玛超市的价格是每500克18.5元。至于此类小食是否正宗京味，只需与北京城里诸如护国寺小吃连锁店等比较，真假立断。而价廉物美、北京平民老百姓常去的护国寺小吃，倒是少见旅游人士光顾。
去年暑期，正值东海休渔期。记者前往浙江嵊泗。由洋山深水港东端的沈家湾搭船前往嵊泗李柱山码头的客货两用船上，记者到底舱探看，发现了整齐排队的三辆卡车，车上装满各类海鲜。据司机透露，货品发自上海铜川路水产市场。在嵊泗旅游景区，一碗海鲜面的价格达45元。同样规格的一碗海鲜面，在上海一些美食城的价格是30元左右。即便如此，景区面馆的老板娘还不断向邻居叹苦经：“进货成本太高，赚不到多少钞票。要到开渔期才能降低成本。”
厦门鼓浪屿，情况也大致无两。岛上售卖的鱼片、肉干，大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比如一种卖得很好的“鼓浪屿鱿鱼干”，生产企业在广西北海。民营书商谷声图书曾经推出过一本《鼓浪屿旅行大计划》，其中提到一家专卖本地馅饼的店家。现在，鼓浪屿烧饼在鼓浪屿各家“特产店”里处处可见。这些“特产店”，有些经过老店授权，甚至旅游主管部门授予推荐铜牌，而有些则系山寨店、仿冒店。至于哪家更接近正宗，如果没有考察过攻略，那也只有天晓得了。
别以为国外就没有类似之事。韩国首尔明洞、东大门之假冒伪劣面膜、化妆品，已经深度坑蒙中国游客多年。韩国专利厅近日查抄了一处制假窝点，根据销售记录，窝点制造的10万余张假冒丽得姿面膜或发往中国，或被中国游客买走。韩国放送公社（KBS）2月下旬披露——当地监管部门在东大门观光特区一家服装城查处时发现，店铺所有服装都挂有名牌商标，但多数衣服并非正品。仅在一家店，首尔市假冒商品管制部门工作人员就没收了价值4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30万元)的“山寨货”。不过，随着中韩自由贸易区正在推进中，未来这些“山寨店”或许会像上海淮海路上的襄阳市场一样销声匿迹。
“外来物种”的侵袭
由于本地特产供不应求，经营者只能寻求类似的替代原料，以满足游客需求。比起多少“勾兑”些本地特色的产品，更可怕的是“外来生物”的侵袭。
供职于厦门某四星级酒店多年的胡女士告诉《新民周刊》记者：“鼓浪屿原本比较冷清，岛上的老别墅，由于当年的主人许多去了海外，留下的建筑因经历了‘文革’而衰败，在旅游业兴盛之前，岛屿非常幽静。后来，鼓浪屿异样的安宁，吸引了旅人前来。可随着旅游产业化，外地商人捣鼓出许多原本鼓浪屿没有的所谓‘特产’。现在的鼓浪屿，热闹是比从前热闹百倍，可却根本不是原本那个味道，整个就像一家露天大超市。”胡女士表示，一些厦门本地人，原本周末还会上岛休闲，如今却根本不会去了。外地客去过后，也是感叹不已，说体会不到小岛的安宁，只剩人挤人。
老家在丽江的纳西族姑娘笛狄，如今在北京谋生。她的家人现在都搬进丽江市区的高层公寓里去了。笛狄告诉记者：“每次回丽江，我都要回大研古镇自己的老家，那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有许多回忆。现在租给一家外省人开小吃铺。我的父母和弟弟倒没有那么多乡愁，只有在收房租的日子，才回一次古镇。说实话，他们根本不乐意回去。”
“这些外来谋生者来到景区后，有些会进行旅游产品设计，有些则是跟风，什么好卖就卖什么，并不注重产品与本地文化是否有相关性。”一位杭州市民告诉记者，“拿杭州河坊街来说，刚改造好的时候，市民都期待着体会一点儿宋代风情，可现在，街上全是‘旅游纪念品’商店。”
记者到杭州河坊街实地探寻，竟然发现一家特产店专卖两样东西——龙井茶糕和厦门鱿鱼干。而那厦门鱿鱼干，和鼓浪屿上卖的一模一样——只要仔细留心包装纸箱，就能发现产地还是广西北海。
河坊街上一处现场制作糖果的铺子开张有一年多了，异香扑鼻。经调查，这家店起初专找祖国各大旅游景点开店，一时间，该品牌在黄河上下大江南北风靡起来，从厦门曾厝垵，到上海田子坊、城隍庙，再到无锡南长街，还有老北京的胡同，开一家火一家。
类似该糖铺这般成功转型者，在旅游景点里少之又少。上海南汇下沙烧卖第四代传人郑玉霞就遇到了许多问题。和糖铺不同，她的下沙烧卖是“正宗浦东老土地”，当初少为人知，直到南汇开发旅游才名声爆响。可当她也走出品牌连锁之路后，才发现恶性竞争正在败坏下沙烧卖的名声。郑玉霞曾在一条民俗街租了店面，房东看着她生意好，没几日在隔壁也叫卖起“下沙烧卖”。郑玉霞卖3.5元一只，他们就卖3元一只。“无证经营，用地沟油、劣质肉，这种不讲质量、恶性竞争，我不干。”面对“李鬼”，郑玉霞选择退出。
“她归她退出，人家生意照样做。”领教过该条民俗街风气的一位客商如是说，“不仅仅做山寨版‘下沙烧卖’，还有许多根本与本地民俗不搭界的东西，全都摆上来卖，只要卖得掉，人家赚的是快钱！才不管以后长久经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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