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航首飞C919机长：起降感受非常平稳
从15年前的立项开始，中国人自己的大型客机的梦想再度被点燃；从5年前 C919在浦东机场一飞冲天首飞成功之际，多少人期盼着中国大飞机能早日定型交付给航空公司，打破波音空客在民航运输市场的垄断。如今，这一切，终于梦想成真。
2022年12月9日，中国东方航空作为C919的全球首发用户，正式接收编号为B-919A的全球首架飞机。这标志着中国大飞机事业发展迎来一个新的里程碑，正式迈出民航商业运营的关键“第一步”。
中国自己研制的首架大型客机，将以怎样的面貌迎接挑剔的航空旅客，是人们关注的热点。而如何运营好C919大飞机，则是在交付之后，中国航空人面临的新的考验与挑战。
里程碑时刻
2022年12月9日的上午，在上海浦东中国商飞的机库内，洋溢着庄重而热烈的气氛。对于中国航空工业和民航运输业来说，这是一个注定将载入史册的日子——在当天主题为“携手翱翔新时代”的交付仪式上，中国商飞正式向中国东方航空交付了全球首架C919大型客机。
在当天的交付环节，中国商飞向中国东航交付了“C919全球首架纪念钥匙”，颁发飞机销售证；中国民航局华东管理局则向中国东航颁发了国籍登记证、单机适航证（AC证）、电台执照。
这是中国大飞机事业发展的又一重大里程碑，中国民航运输市场首次拥有了中国自主研发的喷气式干线飞机，也标志着国产大飞机的商业化运营迈出了第一步。
从15年前的立项开始，中国人自己的大型客机的梦想再度被点燃；从5年前 C919在浦东机场一飞冲天首飞成功之际，多少人期盼着中国大飞机能早日定型交付给航空公司，打破波音空客在民航运输市场的垄断。如今，这一切，终于梦想成真。
在浦东的交付仪式进行的同时，还有一众东航工作人员与媒体则在上海冬日的寒风与细雨之中，在浦西虹桥国际机场的东航基地停机坪上，等待着东航C919全球首架机的飞抵“入列”。当日11点39分，交付给东航的这架C919在商飞的设计研制人员、市场运营团队和行业专家们的共同见证下，从浦东机场起飞，执行航班号为MU919的上海浦东—虹桥两场间调机飞行，这也是它的“首秀”飞行。
“中国东航迎来了全球首架C919大型民航客机，很荣幸能和您共同亲历和见证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即将乘坐自己的大飞机，满怀雄心壮志翱翔蓝天……这一段短短的航程，将是我国大飞机投入商业运营的重要里程碑！”当班乘务长通过客舱广播，向当天作为乘客的数十名嘉宾致以特殊的欢迎词。
上图：准备出库的C919飞机，已是东航涂装。
“来了，来了！” 12点02分，这架东航标准白色涂装的C919，穿破阴霾与云雾，在濛濛细雨中平稳降落在了虹桥机场的跑道上，身姿矫健而轻盈，与当天在跑道上频繁起降的其他航班并无什么不同。
“东方919，很高兴迎来中国民航首个C919航班，祝国产大飞机越飞越好。”落地上海虹桥机场前，虹桥机场塔台管制员向MU919调机航班执飞机组打了个招呼。“收到，塔台，C919很棒，东航一定会全力飞好。”东航MU919机组回复。
通过滑行道转入停机坪，早已准备好的两辆消防车从两旁向天空喷出了长长的水龙，仿佛在这架C919的头顶搭起了一道拱门，顿时吸引了在场媒体的长枪短炮。东航以象征民航最高礼仪的“水门”迎接，欢迎全球首架C919正式加入东航机队的大家庭，为其接风洗尘。
舱门打开，机组和嘉宾陆续步出机舱，挥舞着一面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机坪上也顿时成为了欢乐的海洋。执飞的东航机长赵宏兵面对蜂拥而来团团包围的媒体话筒，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第一句话是：“让我平静一下。”这是成功的“首秀”，也是自豪的“首秀”。
《新民周刊》记者在现场看到，除了东航的标准化涂装之外，全球首架C919还有着一些特殊的涂装细节和专属“身份证号”。
在这架飞机的机身前部，印有醒目的红色“全球首架”的“中国印”标识和对应的英文。据记者了解，波音空客等飞机制造商在交付具有纪念意义的飞机时，通常都会采用一些特殊涂装标志，已是国际惯例。比如2018年波音交付给上海航空的第100架客机，这架波音787机身上就有红色的“100”美术字。相比之下，全球首架C919上的“中国印”既具有纪念意义，也凸显了中国文化特色。
在飞机的尾部和机翼下，醒目的“B-919A” 飞机注册号是在中国民航的专属“身份证号”，B代表中国民航飞机，919和型号名称契合，A则有首架之意，突显这一全球新机型、全球首架的非凡意义。
C919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凝结了无数商飞人和民航人的心血付出。今年9月29日，C919获得中国民用航空局颁发的型号合格证；11月29日，民航华东地区管理局向中国商飞公司颁发了C919的生产许可证；12月9日，首架交付的C919拿到属于自己的单机适航证。三证齐全，就意味着这架飞机具有和成熟机型同等水准的安全性，完全可以放心交付给航空公司运营。
短短的“首秀”飞行旅程中的乘客，很多是一直陪伴C919的研制人员。中国工程院院士、C919系列型总设计师吴光辉为了拍摄飞机起飞，还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为了这趟不寻常的旅程，他随身带了两枚特殊的徽章，一枚是C919首飞的徽章，另一枚则是交付的第一次飞行的纪念徽章。
“我觉得今天也有点依依不舍，我们这个女儿长大了，要出嫁到东航了，要到一个新的家庭做出更大的贡献。” 吴光辉说。C919基本型总设计师韩克岑同样也颇为感慨：“C919在我们看来是闺女，别人看来是媳妇儿……”在他眼里，C919成功交付给用户，犹如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
东航总经理、党组副书记李养民也指出，让中国大飞机翱翔蓝天，承载着国家意志、民族梦想、人民期盼，C919国产大飞机全球首机正式交付中国东航，国产大飞机事业也将从中国商飞研发制造的“上半场”，转入中国民航商业运营的“下半场”。
上图：准备起飞的东航涂装的C919。
飞行员大赞
C919交付当天的“首秀”飞行，东航选派了3名资深机长执飞，三人加起来的总飞行时间超过5万小时。对于C919的飞行性能，东航的资深机长们给予了高度评价。
三名机长之一的东航C919飞行部副总经理尚峰，拥有15200小时的丰富飞行经验。他在机坪上接受新民周刊等媒体采访时表示：“C919飞机拥有良好的气动特性和飞行操控品质，对于飞行员来说，飞机的起降操纵都是比较平稳的。”
上图：东航C919飞行部副总经理尚峰。
上图：东航飞行部党委委员、副总经理，C919飞行部总经理（兼）赵宏兵。
尚峰透露，在交付首飞前，所有首飞机组人员都已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包括理论训练、模拟机训练、飞机本场起落训练等各项准备工作，还与飞机研发人员和机务工程人员进行技术交流，以便掌握飞机的技术特性。
资料显示，C919大型客机是我国按照国际通行适航标准研制、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全球新一代单通道干线客机。该款机型采用先进气动设计、先进推进系统和先进材料，碳排放更低、燃油效率更高。驾驶舱装配了新一代集成式侧方操作杆，5块15.4英寸高清显示屏，以及先进的“静暗”设计，可有效降低飞行员工作负荷。
新民周刊记者当天在C919的驾驶舱内参观时也发现，C919驾驶舱显示系统的5块大显示屏呈T形布局，可同时为主副驾驶提供主飞行数据（速度、高度、姿态等）、导航、通信、监视、电子检查单、气象和地形以及其他系统工作状态等信息。据悉，这是目前最先进的综合显示技术。C919的飞行系统也处于世界领先水平，飞行操控系统则是采用同空客A320系列相似的侧杆操作技术，飞过空客A320系列飞机的飞行员能很快就上手。
东航机长们对C919的赞誉并非客套。此前，围绕交付首架机，商飞客服公司为东航的飞行、乘务、维修、签派团队提供了系统化的培训。东航派出的具有几千小时飞行经历的“老飞”们在模拟机上感受C919，就反响不错。
“很多人都说惊艳！评价说这架飞机拥有非常好的操纵性能，宽敞舒适的驾驶舱环境，比较先进的仪表和非常友好的人机交互页面。总之，是一款很容易上手的飞机。” 中国商飞客服公司副总经理、C919首批型别教员佟宇表示。
记者了解到，一般按照转机型训练的流程，需要飞九次模拟机加一次检查，结果很多飞行员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能很好地掌握。加上前期理论学习、后面的本场训练和航线飞行，顺利的话三个月时间就能获得驾驶C919的资格。
目前东航C919已经有24名飞行员，部分飞行员正在进行训练，后续完成训练后会投入到公司正式商业运行前的航线验证飞行中。未来，东航会根据交付计划和机队规模，逐步增加飞行人员的训练。佟宇透露，目前客服公司只有一台C919模拟机，忙的时候连续近20天，每天要“飞”超过16小时，新的模拟机已经在计划中。
上图：东航机组和乘务组准备登机执行C919“首秀”飞行。
更舒适体验
更多人关注的是，这样一款中国民族品牌的大飞机，能给坐这款飞机出行的旅客带来怎样的体验。
“对乘客来说，应该说C919的舒适度、体验感，包括它的平稳性，相较于以前我们曾经执飞过的波音空客飞机来说都是有过之而不及的。”东航客舱部副总经理张驰对记者表示。“飞行时发动机的声音比较柔，在客舱里的感觉比较轻，噪声比平时我们飞的飞机下降3—5个分贝。飞机的起飞和下降也都非常柔和，这首先跟飞行员的优秀技术有关系，与飞机性能也很有关系。两者结合在一起，我相信不管是旅客还是乘务组的体验感，都是非常棒的。” 张驰说。
上图：东航C919客机驾驶舱。
资料显示，C919作为一款单通道干线客机，座级为158—192座，航程4075—5555公里。而交付给东航的全球首架C919客机，为164座两舱布局，公务舱8座，经济舱156座。客舱内饰、旅客座椅、机载娱乐系统都做了定制化设计，“乘坐舒适宽敞”是其最鲜明的亮点。
东航乘务长娄颖雯介绍，这架飞机的公务舱座椅为全铝合金框架结构，采用摇篮式设计，“它的椅背可以倾斜下滑至120度，前后座椅间距超过1米，还有更多的一些私人空间，可以存放一些小的细碎物品”。记者注意到，在公务舱的小桌板上，还贴心地设计了一个手机的支架凹槽，可以方便旅客飞行时使用iPad或者手机观看影片。
经济舱依然是传统的3+3布局，但设计上也颇具匠心。在国际主要窄体机型的经济舱中，每排2组3联座椅的中间座位因空间局促往往不受旅客青睐，“考虑到很多旅客不愿意选择中间的座位，因为会觉得比较拥挤，而东航C919经济舱三联座的中间座位比两边要宽1.5厘米，这个人性化设计会让中间旅客比较舒适。”东航乘务长毛文婷介绍。
虽然只是多了“一指宽度”，但东航C919的“中间座最宽”设计，让旅客多了一分舒适。记者坐上去体验了一下，中间位置的座椅坐上去明显比同类型飞机更宽敞。毛文婷还表示，飞机上所有靠过道的扶手都是可以抬起来的，旅客在进出过程也都会比较舒适。
除了座椅设计，国产C919大飞机还有诸多重视舒适性的细节设计。比如机舱内的灯光可以提供多种情景化照明模式，根据起飞、下降、巡航、上下机等场景，灯光都会有不同的变化。机舱里的这种七彩氛围灯，记者在其他同类机型上还从未见过。毛文婷介绍，阅读灯也做了优化，有两种模式可以调节，日常使用下是蓝灯，比较护眼，需要看书读报时可以调节成白色的灯光，便于舒适的阅读。
C919客舱拥有2.25米的过道高度，单曲圆弧造型设计的下拉式行李舱设计，能给旅客提供更大的顶部和前方视觉空间；东航C919客舱还选装了共20个12英寸吊装显示器，支持高清1080P电影放映，这也是东航单通道机队首次引入1080P的节目装载。
在餐食操作间里，娄颖雯介绍，餐食设备操控界面有多种预设的操作模式，比如鱼、面包、小食等，不仅可以调节温度，还能根据餐食的品种进行对应的操作，从而为旅客更好地呈现口感更好的餐食。考虑到飞机上常见配备的速溶咖啡口感一般，C919甚至设置了专门的咖啡壶，能现场制作现磨咖啡，让喜爱咖啡的旅客能有更好的口感体验。
此外，在这架C919卫生间里洗手台下，还设置了温控开关，可以将水温从15摄氏度到50摄氏度进行8档调节，方便乘务员在航前准备时，可以根据气温情况，将水温调节到令旅客舒适的温度。
张驰表示，对标世界一流航空公司，是东航在地化的一个主要工作。未来东航在运营C919时，除了这些舒适性的设计与配置，肯定也会有一个针对性的与其他的航班不同服务。“实际上我们现在已经正在研究关于C919的一些服务的流程、设计和产品，甚至专有的空乘服装。我们也想通过中国飞机、中国制造，打响我们东航和民族的品牌，给到旅客更好的体验感，让他们有家的感觉。”
上图：东航飞行员在成功交付的全球首架C919大型客机前留影。
正在验证飞行阶段
为了运营C919国产大飞机，目前，东航已经专门组建成立了C919飞行部，选拔了经验丰富、技术精湛、作风优良的24名飞行员作为首批民航C919飞行员；首批乘务组、首批机务工程师也已做好准备。那么，首架飞机已经交付，正式投入商业运行还需要多久，需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呢？
东航方面表示，由于C919是全球首发机型，在获得中国民航局初始批准的基础上，东航还要开展100小时以上的空机验证试飞，以对飞机的运行安全性、维修可靠性以及各项运行保障能力进行验证和确认。东航将向局方申请运行规范，以获得C919飞机投入商业运行的最终批准。
东航C919飞行部副总经理尚峰表示：“在C919投入商业飞行之前，需要按照民航局的规章，对飞机投入航线生产、整个公司各方面保障，以及飞行员的经验积累等等方面做进一步的验证工作，也是为了确保商业运行的时候万无一失，给旅客提供更好的航空服务。”
东航机务工程部副总经理史宏伟对记者解释，一架商用飞机要作为航班去运营，需要模拟整个航班的运行过程，包括签派放行、旅客登机、飞行员的操作、机务的维修等整个流程。虽然说没有旅客，但是航班必须要模拟到一定的范围。
“按照民航局的规定，模拟航班验证飞行需要满100小时。模拟验证结束，民航管理局再对模拟验证的这些所有的规范性是否符合航班运行的条件进行评审，直到没有问题再投入商业运行，确保这个飞机一定是让旅客乘坐感到安全放心。” 史宏伟说。
像C919这样全新型号的国产大飞机，验证飞行通常会经历三个月至半年的时间。史宏伟表示，作为首家用户，东航要把验证飞行积累的大量的数据提供给相关部门，特别是制造商中国商飞，让新机型不断进行优化改进，更符合实际运营使用的需求。
民航业内人士李瀚明指出，新飞机的启动客户往往由那些规模大，经验丰富，并且具有一定的总结归纳能力的大型航司担任，在飞机的设计中扮演着基础性的角色，为飞机制造商提供来自最终用户的行业洞见和经验，帮助飞机制造商改进设计。
早在2010年11月，中国东航就与中国商飞签署了C919客户启动用户协议和采购意向；2016年11月，双方又进一步签署了C919客机首家用户框架协议；2021年3月，中国东航与中国商飞正式签署首批5架C919购机合同，成为全球首家运营国产大飞机的航空公司。
事实上，自C919大型客机研制之初，东航就努力成为国产民机改进优化的助力者、商业运营模式的探索者、市场化运营的先行者。在C919研发、制造、取证、投运的航程中，东航从培养提供C919首个机组、为C919首飞伴飞，到对C919的设计优化、维修优化提供支持，东航深度参与了C919的设计研发过程。随着机型研制成功，东航在正式交付前制定“一图一表一清单”方案，进一步聚焦首架C919飞机引进和商业运营，与商飞携手加快推进各项工作。
史宏伟用机务维修举了个例子，“相比波音跟空客的两套机务维修标准，我们现在增加的国产大飞机所有的机务标准规范，是东航跟商飞联合一起做出来的。从2017年开始，我们就投入到这个工作中。手册和维修工卡，都是中文，也更符合我们中国人思考的习惯”。
中国民航局副局长胡振江在交付仪式现场表示，C919是民航局与中国商飞等主研单位一道，共同铸造的一款国之重器。
据了解，东航将开展的C919验证飞行，除了上海两大机场之外，站点还包括北京首都、北京大兴、西安、昆明、广州、成都天府、兰州、海口、武汉、南昌、济南等。首架C919有望最早于2023年春满足民航局规章要求，投入商业载客运营。
东航首批C919订单中的其余4架，将在未来2年间陆续交付。东航将把C919投入上海、北京、西安、昆明、广州、成都、深圳等地的优质精品航线，旅客可以在这些航线率先体验国产大飞机。
一款客机是否成功，关键在于其是否能够按照设计标准，为运营客户带来效率与盈利，从这一点来说，从中国商飞研发制造的“上半场”转入中国民航商业运营的“下半场”的国产大型客机，才刚刚起步。随着C919机队规模逐步扩张，其商业运营效果很大程度上将影响国产大飞机事业未来的发展路径。
诸多商业化指标，对经历过适航取证各项严苛试验的C919而言，将会是新的大考。东航如何高质量运营C919，把C919打造成为“明星机型”，为C919的大规模商业运营提供成功的实践样本，显得尤为关键。人们对此，充满了期待。记者｜刘朝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