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六六:我为什么要学中医
阅读提示:如果有一天,中医的老师,也能够一言九鼎,一呼百应,青年人模仿,整个行业兴盛,那这样的导师,才是真正的引领者。
记者|应 琛
这两年,作家六六逢人便聊中医,一些人以为她仅仅是把中医作为业余爱好,但其实,作家六六是真的进大学学中医去了。现在,六六师从广西中医药大学刘力红教授,正在攻读刘教授的研究生。
早前,六六在接受《新民周刊》专访时,分享了拜师刘力红的历程。六六说,现代人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日常生活多半被工作家庭琐事占据,而学习中医正是个内修的过程。从接触到学习中医的几年时间里,除了医学书籍,她还广泛阅读了中国传统典籍如《论语》《道德经》等。
近几年,像六六这样完全因为兴趣而学习中医的人士不在少数,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爱上中医?
从好奇到钻研
《新民周刊》:是什么原因让您开始学习中医的?
六六:我一开始觉得中医是养生的,生病主要还是找西医。但西医一直不能根治我的咳嗽,后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看了中医,结果中医的五行针灸治好了我十年的咳嗽。所以,我从2014年9月份开始对中医很感兴趣,也想写关于中医的作品,于是开始拜访各位导师。2015年4月,我写了一篇关于中医的文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些神奇的医生共同推荐一个大医给我——刘力红老师。他们都说,你要见见刘老师,见过他,你才知道什么是泰斗级大师,集大成者。
我初见刘老师,很紧张。这大约是所有人共同感受。他不多言,却有力量。他指出你观点的错处的时候,你很难反驳,因为你阅读少知识浅且没有形成理论体系。
《新民周刊》:后来是怎样成为刘老师的学生的?在大学里,都学些什么?
六六:很多学生会问老师:这种病要怎么治?但是,病情是千变万化的,一万种病有一万种解,这个思维方式就不对。我问刘老师:“这个人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刘老师发现我的思考方式是宏观的。
我系统地到广西中医药大学读研究生,是从去年9月份开始的,上的课程叫做“临床基础医学:伤寒”,从刘老师那里主要学的是理论课程。刘老师有宏大的理论架构,他能把“为什么会得某种病”说得非常通透。
这是一个三年制的研究生课程,接下来的三年,我会全脱产上课。我不是因为要写作才过来学习,写作是因为我好奇,跟我学中医一样,我之所以写作是因为在了解学习的过程中有感而发写出了一个作品,但这个不是必须的,很有可能三年后我就改行去做中医了,然后再拿个博士文凭。
《新民周刊》:您写文章提到过“导引”能帮助睡眠,它究竟有多神奇?
六六:“导引”就是你把手搭在胸口的膻中穴上,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它虽然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但是在这个动作的背后有极其宏大的理论体系在支撑。
“导引”要求早上5点到7点之间起床,晚上9点钟睡,但是我没能坚持做到。刘老师曾经为此批评我,他说,学中医的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怎么去给别人治病。我刚到广西的时候,他就对我说:“六六你记住,未来的三年对你是很关键,学习是次要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没有这么多的三年给你放这样的大假,让你专心地、心无旁骛地去把身体的漏洞都补回来,三年之后像个大休一样再整装出发那就不一样了,就是蛟龙出海了。学习是一生的事情不是三年的事情。治病之前要把自己治好,自己都治不好怎么去医治别人。”
中医大家应该如明星
《新民周刊》:看来您真的非常认同和钦佩刘老师。
六六:我和刘老师短暂的聊天中,唯一不赞同他的是:中医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我承认这是修炼成大医的必经之路。不仅是医生,各行各业,最终顶尖的高手,一定是因守得贫寒,品格高贵。但这种苦,一定是自讨苦吃,而非外界强压。但我一直不赞同中国求学的名言:学海无涯苦作舟。学海无涯怎么是苦作舟呢?苦是不明就里的人看到的表象,而实情应该是乐作舟。
我已经是中国一线编剧,收入不菲。但我直到今天,经常穿着十几年前的旧衣服,跟剧组住在廉价的小旅社里,下农村,走基层,一顿饱一顿饥,一部书写完必定吐血。可你问我苦不苦?我根本乐在其中。你给不给钱,我都会去做。因为我喜欢。
现在很多学中医的孩子,都非本心,因各种机缘与妥协才进院校。出来以后活得几乎没有尊严,达不到正常人的生活水平,于是很多有潜力有才华的孩子半道都流失了。而另一个相对的行业——金融,你看金融大佬们个个光鲜,天天语录加身,成为孩子们膜拜的榜样,几乎优秀的人才都进入那个领域。他们拥有世间表象的一切,才有传承力和号召力。像刘老师这样的大家,一人成就,却没有效仿的动力,那他就不算是成功的典范。如果有一天,中医的老师,也能够一言九鼎,一呼百应,青年人模仿,整个行业兴盛,那这样的导师,才是真正的引领者。
学中医不等于排斥西医
《新民周刊》:你现在在学中医,对中医教育有什么看法?
六六:中医的师承方法,与工业社会大规模复制,有明显的冲突。那种历经多年,口授心传的带徒弟方法不能满足暴增的医疗需求。传承出了问题,一切就会走样。中医教学做了几轮改革,都解决不了传承的问题。传承的人少了,这条脉络就会衰落。即使像刘力红老师这样的大家,他一人得道,并不能使整个行业都光辉。因他而受益的人还是小众,而他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传承问题不解决,中医的衰落无可避免。
《新民周刊》:千年前的医书还适合今天的人类吗?古法是否有新的发展?
六六:从我目前的认知看,应该是适合的。我们都知道,恐龙虽然灭绝了,但这一种群存在于地球的时间,远远长于我们已知人类存在的时间。而物种的进化,从有生命起,从未停止过,但与科技比,是非常缓慢的。今天,我们也许用上智能手机了,今天我们也许飞机飞行了,今天,我们也许用上互联网了,但不代表今天我们的肌体就和我们的科技一样飞速地迭代了。从直立行走到今天,我们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从荒原生存到现在城市生存的变化。生活节奏快,不代表我们比过去的人更智慧。恰恰相反,即使在西方,直到今天,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思想依旧是原典。与上万年的智慧结晶相比,我们今天的一点进步,绝对不足以自傲到否定一切。
此外,我认为,无论是中医和西医都不能把自己定义为治病的,医生最主要的职责也不是治病,而是帮助病人建立和恢复其自愈系统。人、动植物都是有自愈能力的。西医的手术像割除肿瘤,就像在疾病的高速公路上踩了一脚刹车,速度慢下来后再提上去是需要时间的。
《新民周刊》:您以后看病会首选中医么?
六六:我不排斥西医,看病就是先迈哪条腿的问题,这就根据你的需要了。刘老师让我咳嗽的时候要扎什么穴位,我就说要先吃抗生素,因为治病的人是你,难过的是我,病在我自己身上,我不会学了中医就排斥西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