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倡议背后的智多星们

撰稿｜王泠一

　　智库，是现代名词；特指为经济社会发展和外交安全政策提供谋略设计的机构或单位。智库从业人员，即智囊、智多星或观察员。新中国成立后，各地建立了社科院和高等学府内的国际问题、世界经济研究所，就是第一批当代智库。

　　上海社会科学院和复旦大学的智库人员一直坚持研究和观察西方七国，前者为中国与美国、与意大利的建交，后者为中国与法国、与日本的建交提供了出色的背景、预测和分析型报告，直接得到过中央的肯定。“一带一路”倡议的背后，自然也有中国国家高端智库的贡献。“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六年来，高端智库的国际交流活动迅猛增加、有令人目不暇接的感觉；这当然也反映了中国国际话语权的空前提升！

“一带一路”的蓝图并不是清议

　　本世纪以来，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济合作组织等国际机构，都加大了智库投入，其年度型评估报告总是令世界各国瞩目。而最近六年以来，这些国际机构所属的高端智库及其高级从业人员，都强化了和中国高端智库的交流。

　　对华交流的核心主题，则是“一带一路”倡议、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及联合国千年目标。需要指出的是：“一带一路”倡议等蓝图并不是清议，而是具有实体行动支持的战略构想；这种实体行动体现在政府间的投资与援助协定、中国企业的对外深度合作安排、相关的人文交流机制和高端智库具体设想的针对性落地。如由国务院原副总理曾培炎担任理事长的著名高端智库——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就在针对亚洲国家公共需求及基础设施现状调研中，充分发现了资金投入的普遍短板和广大区域民生投入的迫切性以及市场建设需求的明显缺口。因此，该高端智库就提出了由中国出资牵头、吸引发展中国家积极参与，同时与发达国家进行战略合作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投行）；结果当年向中国中央政府提出具体方案，当年就获得习近平主席的积极肯定并得以迅速批准组建，当年产生国际影响！

　　亚投行成立之初，中国政府及金融机构的相关部门，在有关新闻公告和对外出访活动中，就其设立宗旨和合作战略构想发布过必要说明。广大发展中国家自然对中国的构想是充满信心的，但疑虑还是来自于西方社会。包括日本官方以及主流媒体，一开始对亚投行的成立甚至还充满着警惕；认为中国在争夺亚洲地区的“金融制空权”，在排斥日本主导的设立在马尼拉的亚洲开发银行。这就需要通过高端智库间的交流，来增加信任、解释疑虑、谋求共识和影响舆论了。

　　笔者所在的上海社会科学院系国家25家高端智库之一，承担了近年上海对外智库交往的主流功能。智库交往又被外交界公认为民间外交的最高形式。在高端智库交流场合，一些官方谈判或磋商中不方便提出的议题或关切，都可以自由而深入地讨论并提出有关对策，对策往往就凝聚着合理可行的共识，也会产生积极影响。

　　如在笔者所参加的对日本高端智库的交流中，中日双方的高级代表都认为亚洲地区基础设施的投资缺口太大，尤其是南亚、中亚和西亚的民生需求、路桥投资、电信建设即互联互通的各个领域历史欠账太多，中日以及韩国这三个东北亚国家（被誉为亚洲经济发展的优等生）有必要充分合作、开拓市场。而经过案例比对，日方也承认了亚洲开发银行的实际效率并不理想，需要借鉴中国新型金融援助开发机构即亚投行的机制安排。在具体国别开发层面，中日高端智库在交流中还提出了在铁路公路等投资中中日联合开发泰国市场；最近形成了三方协议！

彼此间的战略研判最为关键

　　高端智库交流中，彼此间的战略研判最为关键。这是影响国际机构和主要合作伙伴（国家）决策的重要依据。本世纪以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即OECD（以下简称“经合组织”）跃入了中国官方的经常性接待计划，近年也是中国高端智库的重点交流对象。这是由36个市场经济国家组成的政府间国际经济组织，旨在共同应对全球化带来的经济、社会和政府治理等方面的挑战，并把握全球化带来的新机遇。

　　作为中国国家高端智库的上海社会科学院和经合组织有着非常深远的学术合作关系，也经常性地举办专题讨论会和联合发布会。北京第二届“一带一路”峰会前夕，经合组织副秘书长、享有国际声誉的德国籍经济学家卢德格尔·舒克内希特，特地造访上海社科院。他带来了经合组织的最新调研与分析报告《中国经济发展的前景》，与中方著名经济学家的代表如上海社科院院长张道根研究员、上海世界经济学会会长张幼文研究员、上海市社联主席王战教授等，就中国经济发展动力及全球经济结构治理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舒克内希特先生毕业于慕尼黑大学，担任经合组织副秘书长之前，他任职于德国联邦财政部首席经济学家和德国G20财政代表、负责协调德国担任G20主席国期间的财政事务，在倡导G20的数字税收计划以及G20与非洲的一揽子计划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他所观察的中国经济，虽然过去几年增速在放缓，现在增速保持在6%偏上的水平，但平均增长还是比G20高出四倍。而最新的2019年第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长率即为6.4%。他认为并评价说，中国经济仍然是世界经济发展的火车头；因此，他尤其期待第二届“一带一路”峰会能够结出战略成果！

　　经合组织已经注意到：在过去的2018年，中国就明确推出了一些刺激经济的政策化措施，如提出要强化社会公众需求，以及在供给侧也进行改革。在保持经济增长活力方面非常重要的是国家财政政策以及个人税收调节，还有其他的税收包括增值税等等，以及在基础设施上的投入。今年一季度，经合组织也观察到中国在关税方面已准备做出进一步降低的姿态；这对于其成员国来说都是个鼓舞。

　　舒克内希特在交流中指出：国际经济领域无论是投资还是贸易都存在着许多不稳定性。而现在一个确定性的背景则是：中国整个经济版图都在重组，经济越来越富裕，所以服务业占比也会不断增长。经合组织的分析报告可以看到主要经济体成员的各个产业变化，当整个经济体越来越成熟的时候，其服务业占比就会越来越高；中国正处在这一积极变化之中。中国经济还有另外一个特征，在过去投资导向，现在已经转移到消费导向，即扩大内需的效应正在持续释放。舒克内希特认为：中国对于投资依赖会慢慢减少，而投资的质量也会越来越高，生产率也会再增长。他欣喜地说：可以看到投资的效率已经在增长了，这已经在发生了！

没有国情调研就没有发言权

　　中国领导人常说“百闻不如一见”，在人文交流中也经常邀请富有国际影响力的外方高端智库负责人来华实地考察。其考察依据往往会成为对方推进与中国战略合作的新抓手，或者是“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的新合作发展蓝图。意大利经济学家杰拉奇就是非常典型的一位学者，他本身也是个中国通，曾经在华任教十年。

　　杰拉奇还是意大利内阁经济发展部的副部长和该部中国事务工作组的负责人；他负责国际贸易与投资业务，热衷于推进“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对华战略合作。杰拉奇近日在和上海社科院智库人员交流中指出：意大利和中国可以优势互补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有各种各样的领域，如在农业、交通、绿色经济以及提高投资利用率等方面都可以合作。他的部门正在确保意大利的中小型企业，随着时间的发展能够跟上中国市场伙伴的步伐。他宣称目前已解决很多合作问题，比如数字化的问题——数字化支付、物流，而这都是中国的强项，包括网上支付在中国非常强悍。同时，上海、杭州、宁波等长三角城市，就是对意交流的优等生。

　　在宁波、杭州和上海等中国数字化港口贸易的示范下，意大利有了支付宝以及其他的渠道。杰拉奇告诉上海社科院的经济学家：现在他周围的人都不需要带现金，意大利海岸的港口物流正在实现数字化，宁波等中国长三角港口的对意大利伙伴港口业务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进行发展。言简意赅就是：联合打造一些核心业务网站，消费者可以找到商品；而且店商支付，可以直接一键支付；普遍布局快递功能，确保海运到达意大利的商品能当日送达到当地客户手中。三个措施必须并举，只实施两个都是在浪费时间。他认为这是两国可以合作的突出领域！

　　受中国和意大利两国交流悠久历史的影响和现实合作的需求，杰拉奇认为两国间另外一个突出合作就是港口货物贸易本身，他希望意大利能够多多吸引一些来自中国长三角区域的港口流量。他和上海社科院研究一带一路的专家们分享了自己刚刚考察宁波港体会，他认为宁波港是中国最大的港口之一，而且是世界最大的货物港口之一。意大利海运部门、企业以及他本人，都希望有更多的海域交通通过宁波港可以进入到意大利的港口。意大利港口方面的代表也已经和中方相关部门进行了投资合作意向协商，意大利海运企业希望越过地中海直到非洲再抵达中国长三角的宁波等港口，即以意大利的港口为出发地、而目的地就是宁波港。

　　杰拉奇还强调：中国港口出发的海上丝绸之路货运，即贯穿相关海峡，穿过苏伊士运河到埃及、土耳其、英国等国主力港口，就是没有明确到意大利的枢纽港，所以他希望宁波港和意大利港口之间的合作能够迎头赶上。而意大利和中国的双边贸易额，和德国、英国、俄罗斯同中国的贸易水平相比有明显差距；和法国同中国的贸易紧密度相比，意大利也相差了很多、这是不甘心的。因为，意大利地处在地中海的中心位置，所以以前海上丝绸之路在意大利这边，现在会发现处于地中海的中部弊大于利。意大利希望把这个危机变成一个机会，也希望意大利能够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终点站。关于其希望吸引很多的海域流量，具体而言则是包括中远等中国航运巨头从宁波港出发后，能够在巴勒莫等意大利港口停泊。

经贸民生服务赢得非洲真心

　　智库交流，更多的是彼此间的国情认知和策略分析。双边或多边贸易与投资合作，极为关键的因素就是企业的项目规划和战略思维。中国企业尤其是国资主力企业要实施“走出去战略”、进行全球营运网络布局，就必须积极领会“一带一路”倡议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同时，国企对开发市场的国别调研也是项必修课。

　　如毕业于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的上海医药集团党委副书记、上海医药大学校长赵勇，就十分注重“一带一路”倡议的国际合作课题，也积极研究上海担当的相关国家战略。如关于长三角国家战略和健康中国战略，他认为要把上海建设成为世界一流的国际健康中心城市，就必须有三个关键词。一是国际化，不仅是吸引国际化医药品牌，还应该更多地服务境外患者及健康服务需求者；而在健康旅游服务这一领域，马来西亚、新加坡的经验也有可借鉴之处。二是多层次，即多层次的医疗服务机制应该也可以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医疗体系领域齐头并进。三是政策性，如一带一路沿线人才如何实现有序流动以及医疗大数据共享如何配套等。

　　赵勇的学校，也在进行智库式国际市场布局研究。就在北京第二届“一带一路”峰会前夕，赵勇和同事们还考察了埃塞俄比亚、苏丹等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非洲国家；这些非洲伙伴长期以来一直是对华友好交往的典范。赵勇在交流中还告知笔者：人口超过一亿的埃塞俄比亚是非洲人口第二大国，已经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主要投资目的地，尤其是对中国企业来说更是如此。汉语热自然也在当地兴起了，除了在中国投资企业工作的当地员工热衷汉语外，当地医生开始痴迷中医。

　　在民生需求方面，埃塞俄比亚主要城市都极为赞赏上海医生的常驻，也希望上海能够为其培训当地的医疗卫生人才；以上海制造为代表的基本药品也深受欢迎，埃塞俄比亚卫生主管机构还希望能够共同开发新药。赵勇认为，这方面上海是有优势的，完全能够成为“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桥头堡。而笔者告知赵勇，一项有关中非关系的国际机构重要智库研究报告显示：按目前的速度，中国将在未来十年内成为非洲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累计总额来源国。中国已经帮助苏丹、埃塞俄比亚和尼日利亚新建水电站；帮助肯尼亚、乍得和吉布提修建高速铁路；帮助乌干达、赞比亚和莫桑比克等国修建高等级公路。所以，笔者和赵勇的共识就是，经济投资合作与民生服务相结合的发展规划，使得“一带一路”倡议在非洲赢得了真心。

　　有意思的是，赵勇还观察到：在埃塞俄比亚智库和官方新闻部门的强力推动下，当地从电视新闻到音乐节目、从大学座谈到沿街标语，都在空前地强调“发展、发展、发展”。正因为如此，对外开放、出口加工、五年规划、经济开发区和社保体系建设等中国人熟悉的内容，正在这个相对于上海而言比较遥远的非洲国度上演着。而在埃塞俄比亚的中学课本里还专门有这样的课文内容：中国也曾经贫穷落后，但最近40年通过勤奋创造了经济奇迹；既然中国能够由贫穷发展到富裕国家，那么埃塞俄比亚也定能创造经济奇迹。此文影响巨大，也必将深远！（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