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霓虹灯：20世纪夜晚的诗歌

　　1910年12月3日，在巴黎汽车展上，霓虹灯首次亮相。两年后的巴黎街头，一家小理发店的门口，世界上第一个霓虹灯牌亮了起来：蒙马特大道 14 号。炫目的灯光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店里的生意很快就翻了一番。

　　自此，华灯初上时，在电影院和夜总会的招牌上，五彩的灯管开始闪烁；这种光照技术传入美国之后，又引发更加大规模的商用潮流。当时，霓虹灯管被应用到巴黎歌剧院、教堂、银行和奢侈品商店外的装饰上，被认为是高雅的象征。

　　哲学家 Luis de Miranda 在《存在与霓虹》一书中写道，“当我们听到霓虹灯这个词时，一个图像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光、颜色、符号和玻璃的组合。这个形象本身就是一种情绪。它带有一种氛围。它所讲述的是……城市的本质， 20 世纪夜晚的诗歌”。

诞生是一个意外

　　霓虹灯的诞生其实是一个意外。

　　1898年的一个夜晚，拉姆赛正在实验室里进行实验，目的是检查一种稀有气体是否导电。突然，一个意外的现象发生了：注入真空管的稀有气体不但开始导电，而且还发出了极其美丽的光，五颜六色，犹如天空美丽的彩虹。拉姆赛把这种能够导电并且发出红色光的稀有气体命名为“氖气”。霓虹灯也由此得名。

　　霓虹灯始源于法国。当时制作者所用的灯体玻管的直径为45毫米，先将玻璃管弯制成所需的文字或图案，然后再用1只电压为1万多伏的变压器供电，使之发光。且灯管两端电极采用石墨制成，内部充入氮气或二氧化碳气体，前者会发红光，后者发白光。当时的霓虹灯不仅寿命短、制作工艺复杂，而且造价昂贵，很难普及。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光致发光的材料被研制出来了，也就是荧光粉。荧光粉被应用在霓虹灯制作中后，霓虹灯的亮度不仅有了明显提高，而且灯管的颜色也更加鲜艳夺目，变化多端，同时也简化了制灯的工艺。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霓虹灯得到了迅猛的发展。

　　中国的霓虹灯广告发源自上海。1926年，上海南京路伊文斯图书公司在橱窗内安装“皇家牌打字机”英文霓虹吊灯，这是中国第一支霓虹灯广告。不久后，湖北路中央大旅社门口，由上海远东化学制造厂制成的中英双语霓虹灯挂出来。此后20余年，上海闹市区很多商店以霓虹灯市招、广告牌为自己代言，照亮“十里洋场”。

　　华灯初上，霓虹灯接替白昼星辰与人们对话，传达着各样信息，成为一座城市的语言。由此，大上海有了另一个名字“夜上海”。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的镜头定格在霓虹光影下。伴随着香港电影红极亚洲，这些五光十色、用气体填充的灯管成为香港的视觉符号，它们讲述特定时期的香港往事。

　　1995年，王家卫导演的电影《堕落天使》中，霓虹灯闪烁的城市夜景连接着一幕幕经典画面。此前，他执导的《旺角卡门》《重庆森林》等电影中也不乏霓虹元素。彼时，香港的街头满溢着霓虹的市招与广告牌。无论大小店面，老板们纷纷将巧思用进霓虹灯制作中，费尽心思打造“金字招牌”，似乎要将一盏灯牌世代相传。

　　霓虹灯还推动了波普艺术的发展。波普艺术家在美国消费主义浪潮的推动下，不仅受到电视或杂志上标准化的广告所影响，还受到了夜晚散发着迷离气息的霓虹灯的影响。

从商业走向艺术舞台

　　指针缓缓滑向21世纪，LED等多种照明科技的研发与应用逐渐取代霓虹灯占领大街小巷，甚至被不断变换的数字广告牌所替代。但人们仍痴迷于它的复古，和独一无二的质感。

　　纪录片《了不起的匠人·香港霓虹灯最后的守夜人》片尾中说：“即使曾经的游乐园已荒废，可来过，即是永恒。”尽管霓虹灯技术手段日渐落寞，但它以象征性的艺术作品出现在博物馆、美术馆中，人们开始逐渐看到“霓虹”的珍贵。

　　珍贵在于，一方面因为没有经济有效的方式批量生产，霓虹标志仍须手工制作。纽约霓虹大师Rudi Stern曾这样评价霓虹灯的制作工艺：“仅仅制作出一个简单完美的圆形，可能就需要工匠二十年以上的经验和积累。顶峰时期，只香港便有百余位霓虹灯工匠，这是一门手艺活。”

　　另一方面，霓虹灯大量普及前，多见于巴黎歌剧院、教堂、银行和奢侈品商店等场所的装饰上，象征高雅艺术。当它走出巴黎，以各样炫目的姿态出现在街头，便形成独特的时代印记，镌刻在人们心中——那是与现代人交臂的年代，因此才格外迷人。

　　2005年，欧洲第一家霓虹灯博物馆华沙霓虹博物馆在波兰创立；2019年2月，“城街·招牌” 艺术展览在香港举办；从丹·弗莱文的极简主义霓虹灯光作品，到布鲁斯·瑙曼为霓虹灯注入思想与趣味……霓虹灯成为艺术家们与外界对话的媒介。

　　爱好者们执拗地将霓虹灯带回大众视线，串联起新与旧、过去与现代交织的世界。人们从霓虹艺术中，感受复古怀旧，感受时代热浪，同样，也在感受自己。撰稿｜知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