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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侨司机奉献后方

日期:2015-08-20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撰稿|姜启贤
 
  编者按:近年整理出祖父数篇遗稿,大多写作于198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有的曾在政协文史资料刊物发表过,有的从未发表。当年,随着抗战爆发,祖父从四川老家出来,先云南,后重庆,再芷江,然后到南京、上海。抗战,造就了中国一次较大的人口迁徙,甚至海外侨胞归来助战,而从此留在了祖国者,也大有人在。
  抗战期间,英国对日采取绥靖政策,屡次封锁滇缅陆上通道,于此文中亦可见一斑。(本刊记者 姜浩峰)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之后, 国民党军节节败退。正当日本军国主义侵略我国领土,不断深入,中国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际,英国政府公然不顾世界舆论,于1940年8月中旬宣布对滇缅路进行封锁。滇缅路是中国进口外援军事物资的命脉。英国的封锁长达月余,我国当时的政府几经交涉,才于9月中旬开放。这与当时英国张伯伦政府对轴心国的绥靖主义政策有关。
 
封锁前加紧运输
 
  1940年7月下旬,我和同学黄玉田、萨本珊到达云南畹町地区,住在离畹町镇几公里地的“西南运输处畹町分站”附近。过了大约两个礼拜,恰逢发生上述封锁事件。
     当时我国的军用物资,是通过缅甸仰光,途经腊戍进口,担任此项工作的,是宋子良负责的“西南运输处”。该处在仰光设有分处,腊戍设有支处。运输通过中缅交界处的缅甸边界九谷,由木桥过河,到达我国云南畹町镇,进入遮放、保山、下关、楚雄等地到达昆明。
  在进行封锁时,究竟是英国政府的外交照会,或者是西南运输处仰光分处,抑或是腊戍支处就地接到英国通知,现在回忆不清了。那时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不通过外交途径,采取就地通知的可能很大。总之,通知的内容是:限中国在二十四小时内将在缅甸境内的军用物资,全部运出缅境,逾期不准运行。
  这一通知或照会,震惊中外。国民党政府自卢沟桥事变以来,半壁江山,已落敌手,还不敢按照国际公法和国际惯例对日本宣战。当时英国不但对法西斯采取绥靖政策,还乘人之危觊觎我国西南,妄图染指我国利益。
  事发当天,“西南运输处遮放支处畹町分站”接到英国要封锁滇缅路的紧急通知后不多久,由畹町镇开来的卡车接连不断。分站的人手一下紧张起来,汽油供应吃紧。特别黄昏时刻,车连车,人挤人。这时已进入抢运阶段,国民政府却毫无准备,一切都无部署,混乱一团。
  畹町镇隔河相望,英国国旗悬挂在九谷的英国海关上方。英国海关有英军把守。中国的汽车和物资,都必须通过英国海关和英军哨口,才能进入我国。所有物资都由腊戍启运而来,其中我国向美国购买的军用汽车数量较多,当时为了抢运汽油和军工材料,汽车暂时不能全部运回,只能等物资启运时先部分运回。
 
司机忍饥抢运
 
  当国家处于危难之际,有良知的青年,无不感到自己对祖国有应尽的天职。在抢运过程中,规模最大的当然是“西南运输处汽车队”,还有华侨志愿者。当然还有雇用的外籍司机,外籍司机以印度人居多。
  汽车像长蛇般地蠕动,从畹町镇到达遮放,才可以得到吃饭、住宿的安排。我们驻地日常需要,都靠遮放带来。我们的住房是竹篱搭建,周围没有店铺、人烟。因此,在这段路程中,除了分站提供加油外,既没有可供吃饭住宿的条件,也没有接待、管理、指挥交通的人员。
  军用物资的卸存完全依赖公路两旁的空隙,特别是分站对面有个大草坪,堆满物资。运输处雇有当地彝族民众提供劳务。他们虽不懂汉语,却也能用手比划。然而矛盾还是很多。搬运劳务,不能日以继夜地等候在附近,个别汽车发生故障,阻碍后面车辆前进。我和两位同学处于这种意外发生之地,国家民族利益受到损害之时,岂能不及时投入到抢运中去?当天我们和分站人员都提前吃好晚饭,沿着汽车开来的方向,向国境界走去,对驾驶人员表示深深的敬意,并为他们指引方向。
  沿途见到绝大多数驾驶人员都挂着泪珠,慢慢地开动车子。突然,一辆汽车靠边了,一位青年驾驶员猛地跳下车来,一头抱住我们痛哭:“我是华侨,我是华侨。”他声泪俱下而又激昂地喊着。我们深切地感动,不禁泪下。青年哽咽着说:“我开车一整天,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吃过一餐饭呀!”他语气粗急、气喘吁吁。我们深感愧赧!本来这里地处贫瘠荒凉,原野茫茫,分站十余人加上我们同学三人,日常食物还都是靠遮放汽车来此供应些油、米、蔬菜。倘若这里驻上若干部队,补给肯定困难。
  “请你再开二十公里,就是遮放,那里有饭供应。喝水这里能解决。”我无可奈何而又内疚地说。同时黄玉田为他找来了些水。
  “不!这车装的是炸药。天晚了,路上危险!最好就在这住宿。”华侨司机坚定地提出要求。这时分站的工作人员随黄玉田而来,指出此地吃饭喝水相当困难,只有到达遮放才能解决。
  乘着月光,汽车咆哮着鱼贯地向遮放前进。有着良知和爱国热忱的驾驶人员,特别是爱国华侨,忍饥挨饿为着祖国的存亡,不辞辛劳,奔驰在荒野的高原。
  
外援命脉中断一月
 
   二十四小时过去后,由缅甸来的汽车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办公室,就在公路边上,办公桌靠近窗口,随时可以看到公路上行驶的车辆,隔壁就是加油站,有时车辆也就停在附近。连续好几天,一辆汽车都没有经过我们的窗口。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也闲了起来。分站人员前来察看物资。过了几天,公路上时而有一二辆汽车飞驰而过,据了解是偷运过境的。同时据说,须向英国海关和把守在滇缅边境的人员给予一定的代价,方能偷运过境。这些天来,由缅甸来的车辆,几乎每天如此,零零星星。
  封锁几天后,有两部小轿车,坐着几个人,当中有穿西装的,也有着中山装和军官模样的人,由遮放方向来。车子停下来就找站上的人谈话,然后,各处溜达。这些所谓的视察大员,是“西南运输处保山分处”的领导层。
       不到两个礼拜,我们三位同学,接到校方通知,要到校报到。我与黄玉田到了遮放住了两天,到遮放附近上半年被烧毁的一个小仓库废墟,作了了解分析,写成书面,带到学校。为了安全起见,沿途搭车,是分散的,有“西南运输处”发给的搭车证。到昆明后,由于各地学生需要集中,得等上一段时间,以及车辆诸原因,而且校方考虑由芷江迁重庆附近,我们就在昆明住两周有余,也得到“运输处”优待,游览了一些名胜古迹,如西山、大观楼、龙门、温泉等地,市内的翠湖是常去的。黄玉田比我早一天到达安顺,等我到安顺后同住一个旅社时,得知滇缅路已经开放,大家都很愉快,带着喜悦的心情到学校去了。(作者生于1918年,卒于1996年,时为国民政府交通部派往西南运输处实习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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