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战背后的阴谋与阳谋
阅读提示：美国对华经贸制裁目的是要拖慢甚至拖垮中国高精尖科技全面赶超美国的进程，保证美国高新技术全球领先，以及战略领跑地位。以前的贸易战打的是过去，这次美国人打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记者｜姜浩峰
“我们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失去了在我们国家的6万家工厂——关闭、破产、搬迁，至少有600万个工作机会没有了。现在他们开始回来了。你看看，克莱斯勒和富士康在做什么，还有很多其他公司希望回到美国。”这是3月22日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发出“宣战讲话”时首先说到的。
让工厂重回美利坚、减少美国的对外特别是对华贸易赤字、控制知识产权盗窃，如此种种，都成了开打贸易战的理由。为此，特朗普还拉上了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商务部长罗斯、副总统彭斯、美国军工巨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女CEO玛丽琳·休森，让他们纷纷为之站台，从各自的角度解释启动贸易战的理由。
随着时间的推移，仅仅5天以后，特朗普在其社交平台上推文称：“美国与很多国家都在进行贸易谈判，这些国家多年来一直没有公平地对待美国。最终，将皆大欢喜。”
这是唱的哪一出？
无论接下来美国是否针对中国继续启动贸易战，有一个问题非常值得研究，那就是——特朗普为何在今年春天签署这个备忘录，是其公开宣称的降低对华贸易赤字、控制知识产权盗窃之类的阳谋，还是背地里隐藏着阴谋呢？
短期：他想“继续伟大”
今年11月，特朗普将迎来中期选举——即在总统任期过半时举行的议会选举，参议院三分之一的席位和众议院全部议席都将更换。从往届惯例来看，假如是共和党人任总统，共和党在议会所获得的席位、权力往往会大于民主党。然而，特朗普自上任以来的民调支持率一直偏低，使得评论界持续怀疑——这位共和党总统是否能在中期选举中给本党带来更多议会席位。
在3月22日宣布开打贸易战以后，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显著上升。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42%的美国人赞成特朗普的工作，这是其去年4月25日以来获得的最高支持率。此项数字比2月中旬高了7个百分点。
可见，光是对华开了个嘴炮——具体的大规模征收关税的措施还在路上，甚至未必不是中途终止，特朗普只是放出了要打贸易战的意思，就已经赢回了不少人的支持。
即便如此，特朗普仍然是美国总统中在首个任期中期选举前支持率最低的一位。据CNN的数据，与里根和奥巴马的同期支持率相比，特朗普在第一个任期内的支持率如今仍落后他们4个百分点。
中期选举是美国共和、民主两党冲向2020年大选的发令枪。更何况如今只是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尽管已经是72岁的老人了，但这位房地产商、前电视真人秀主持人，仍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选战中获胜，得到他美国总统的第二任期机会。
当然，如果说特朗普只是为了中期选举前赢得更多支持点数，就去发动贸易战，未免显得太小儿科了。
在3月22日签署对华贸易战备忘录之前，早在3月8日，特朗普即曾签署对进口钢铁和铝产品分别征收25%和10%关税的贸易备忘录。该措施并不针对单一国家，然而当时，许多媒体都认为其剑指中国。果不其然，特朗普此后不断发“豁免国”卡，换取其他国家在贸易谈判中主动让步。包括欧盟、澳大利亚、阿根廷、巴西和韩国等经济体均已获得美国钢铝关税豁免。以韩国为例，其于3月26日同意进口更多美国车、削减自己的钢铁出口，从而获得美国钢铝关税的豁免。
由此可见，美国发动所谓贸易战，某种程度上是为了逼迫贸易伙伴就范。华东理工大学副教授彭德雷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特朗普启动本轮贸易调查的法律依据为1962年《贸易扩张法》第232条的‘保障国家安全’条款。而自1995年WTO成立以来，美国政府仅发起过两次与‘232条’有关的调查，分别是在1999年与2001年，但最终，当时的美国总统均未采取制裁措施对进口做出调整。”换言之，特朗普的所谓贸易战，很有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与此相关的，则还是选举。3月10日，特朗普出席于宾夕法尼亚州月亮镇举行的竞选集会时，宣称自己已经完成了“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竞选承诺，因此，他参加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的新口号为“让美国继续伟大！”
在这场竞选演讲中，特朗普向拥趸们解释了他所谓的“征税政策”。当然，这一“征税政策”并不是要在美国国内“薅羊毛”，而是从美国的贸易伙伴身上能够持续“薅羊毛”。当时特朗普对3月8日签署钢铝贸易备忘录是这么解释的：“这项政策是个宝贝！这些国家都开始打电话给我们了。你们很多人都有欧盟国家血统，这听上去很好，但欧盟在贸易上把我们整死了。”
对于他的盟友们，特朗普自信地表示：“我会和日本的首相安倍晋三以及其他人谈谈，他们的脸上会有一丝微笑，而微笑的含义是‘我不敢相信我们这么长的时间占美国便宜。’所以那些日子已经结束了。”
看来，特朗普希望用他全世界的“朋友”，给他的选战买单，即使不能让美国继续伟大，起码也得让他本人继续成为伟大的人物——美国总统。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刁大明认为，特朗普在今春高调宣称要搞贸易战，无疑是应对中期选举的“280天自救计划”的一部分。“这种‘选举导向’的应激举动更多反映为白宫和某些国会议员在经贸议题上同步摆出的鹰派姿态，同时也反映在特朗普政府对一些热点问题的超常关注上。”刁大明说。
而此种应激举动，短期确实也能给美国带来贸易伙伴可能的让步，包含着实实在在的利益。然而，大浪袭来，在有人被卷上天的时候，也总有人被冲下海。“特朗普发动贸易战的鲁莽举动将粉碎美国的农业出口，毁掉美国农民。而明尼苏达州的美国参议员和代表们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加以阻止，农民养活了美国家庭，两党对于特朗普背叛农民的举动竟然熟视无睹。”一位网友对因贸易战可能造成美国农民损失的情况，洞若观火。
长期：压制崛起大国
在中国的歼-20战机服役以前，世界上唯有美国能够生产现役的欧美标准的第四代战机。一款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和波音公司联合研制的F-22，一款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研制的F-35。
F-22作为美军主力重型战斗机，于2005年就已服役。而F-35作为轻型战机，不仅美军自用，还出口给其盟国小伙伴们。2015年2月9日，F-35在英国皇家空军中编列服役。2015年6月28日，美国授权日本生产的F-35项目开始启动。
就战机发展来看，美国恰恰有睥睨各国的狂妄之态。但美国人始料未及的是——在对华军售封锁多年的情况下，中国自主研制的歼-20战机竟然于2017年服役了！
中国军工的发展速度，堪称“当惊世界殊”。
特朗普在3月22日特别邀约洛克希德·马丁公司CEO玛丽琳·休森前来站台，旨在含沙射影地讲述——中国窃取了其战机生产技术，特别是隐身技术。
玛丽琳·休森与特朗普配合默契。她说：“对于我们国家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因为我们正在解决航空航天和国防工业的关键领域，那就是保护我们的知识产权。如果从我们公司窃取这些信息，这对我们是一个威胁，因为那是我们公司的生命线。所以，我们非常欢迎特朗普政府和美国总统采取这一行动。”
无论在中国，还是在美国，都有不少人认为，中美之间确实存在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即新崛起的大国必然要挑战现存大国。这一论调的始作俑者、哈佛大学教授格雷厄姆·艾利森甚至将这一特定语汇用于其书名——《注定一战？中美能否破解修昔底德陷阱》。面对中国军工迎头赶上的局面，美国一些人士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中国制造水平的提升，更感受到了一种类似军备竞赛的威胁。
这显然是冷战思维了。然而，这样的冷战思维恰恰是有市场的。兰德智库2016年的一篇深度报告《与中国开战——想不敢想之事》，甚至提到——“近年来军事科技进步的步伐，尤其是中国的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以及网络战与太空站水平，预示未来十年可能出现巨大变化，使得2015年与2025年的情形截然不同。到2025年，经济领域同样会出现巨大变化：中国可能超过美国成为最大经济体、中国海外投资持续增长以及两国经济都将比以往更加依赖计算机网络。尽管这还不足以从性质上改变战争对经济的影响。但一切都在变化中。”
那么，中国目前和未来的实力，究竟会不会对美国产生威胁呢？在所谓贸易战即将开打之际，有中国网友列出了一份中美贸易战涉及领域清单。其中，中国对美拟终止减税项目有废铝、猪肉、鲜水果、干水果、坚果、葡萄酒、改性乙醇、花旗参、无缝钢管等。而美国对华拟终止减税项目有高性能医疗机械、生物医药、新材料、农机装备、工业机器人、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汽车、航空产品、高铁装备等。由此，有不少网友得出颇为戏谑的“结论”——中国才是工业国，美国倒是农业国。
中国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也认为，贸易战当然是有贸易的直接原因，比如美国对中国的贸易赤字很大，这是客观现象。但其背后是美国制造业核心竞争力的下降，和中国制造业核心竞争的快速上升。
但有一点也不得不提及——两份拟减税项目，并不能包含中美两国贸易的全部。换言之，中国和美国经济上互补性强，许多行业互相依存。总体上，目前中国对美出口低附加值的劳动力密集型产品，进口大飞机、芯片、操作系统等高附加值产品。
在这两份清单之外，中美仍有许多经济合作。譬如，日前在上海举行的“国际半导体展SEMICON/FPDChina2018”上传出讯息——2017年中国集成电路产业业绩，全年实现销售额达5411.3亿元，同比增长24.8%。其中，芯片制造业增速最高，达到28.5%。然而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商业上，中国手机芯片比较成功，国产手机芯片的出货量早已突破10亿大关，但在技术上，目前还没有设计出拥有自主CPU核的手机芯片。即便是商业上最成功的手机芯片等，也在技术上高度依赖国外厂商。不仅仅是手机生产领域如此，中国工业化刚起步，大约是初期或中期的水平，特别是高端制造业还差得特别远。中国是数控机床出口大国，但数控机床的核心部分还是靠进口，这显然已经说明问题。美国选信息技术等强项制裁中国恰恰说明“斗而不破”。
在“贸易逆差”这枚烟雾弹逐渐消散之后，美国发动贸易战的真正原因浮出水面。在所谓“国家安全”和“知识产权”的说辞背后，是美国对新一代技术霸主地位不保的焦虑。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太快，中国的规模体量太大，特别是飞速发展的中国高科技产业，已经直接逼近美国的核心。依据美国“301调查”，美方因中国侵犯美知识产权，对未来中国出口美国的部分行业进行制裁，具体分为十个领域，而这十大领域与中国的“中国制造2025”计划所列的十大领域完全吻合。对此，《纽约时报》文章中表示，美国真正的考量是要遏制中国制造业升级，拖慢中国实业兴邦的中国制造2025这一强国战略。
2017年11月，在美国国际与战略问题研究所CSIS的中美经贸论坛上，参与或支持301调查的对华鹰派也表示，美国下一轮对华经贸制裁目的是要拖慢甚至拖垮中国高精尖科技全面赶超美国的进程，保证美国高新技术全球领先，以及战略领跑地位。“以前的贸易战打的是过去，这次美国人打的是对未来的担忧。”朱民说。
然而，披着羊皮的狼，终究还是狼。诚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所言，与其说美国经济屈服时代已经终结，不如说美国经济恐吓和霸权可以休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