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里瓦尔多

撰稿｜文　龙

　　足球场上，每段传奇终有谢幕时。里瓦尔多的足球生涯，终于到了最后一刻。3月15日，42岁的“巴西鬼才”在个人推特上宣布：今天要通知全世界的里瓦尔多拥趸，我作为球员的历史来到了尽头……
　　作为一代球王，里瓦尔多创造了太多的经典和传奇，如今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鬼才比肩齐祖

 
　　3月15日晚，巴西传奇巨星里瓦尔多对外公开宣布退役，结束了自己24年的职业生涯。
　　“我的眼里噙满泪水，首先要感谢上帝，感谢我的家人，以及24年职业生涯中所收到的所有支持和喜爱。我曾遇到过很多挫折、挑战、曾放弃、曾渴望、有过很多失望，但收获了更多的快乐、成绩、成长和改变。我从未失去过自己的专注，我始终坚持着奉献、决心和上帝的指引”，里瓦尔多动情地说，“在这段长长的旅程中，很多人曾从我生命中走过，有些人陪我走过一小段，有很多朋友直到现在仍然和我同在。”
　　在里瓦尔多的告别宣言中，球迷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在其漫长的足球生涯中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尤其是职业生涯的初期，在离开巴西后一度跌落低谷时他的隐忍和惆怅。他说：“我的职业生涯建立在奇迹之上，离开保利斯塔（家乡街区），没有钱，没有经纪人，只有家人的支持，只有医生和教练的质疑，但最终见证了一个远大梦想的实现。带着坚持和投入，尤其是神的帮助，我逐渐被认可为世界上最好的球员，成为世界冠军，也得到了足球领域最重要的很多其他头衔。在奖杯、奖牌、奖项和头衔包围的这个地方，在这片一切事物都让人着迷的土地上，我要讲一个故事，也可以看作一个例子，一个值得相信和为之努力的箴言。”
　　听到里瓦尔多退役的消息，向来都是目空一切的世界球王马拉多纳居然表现出了少有的钦佩。“对于我来说，看里瓦尔多踢球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快乐，他是唯一一个值得一看的球星，他没有那种矫揉造作，在场上总是充满灵气，只有他可以让我有那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只有他能够完全征服我。虽然我也喜欢葡萄牙球星菲戈，但他不像里瓦尔多那样完美”。要知道阿根廷足球与巴西足球之间百年来有解不开的宿怨，马拉多纳能如此高度评价里瓦尔多的确让人感到意外。
　　尽管里瓦尔多刚刚退役，可是他绝对算是世界级球星大罗、小罗的大哥和前辈了。在他的巅峰世界里，能够与他比肩的或许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法国球王齐达内（球迷亲切地称他为齐祖）。
　　对于法国球迷来说，齐达内不仅仅是一名足球运动员，更是数百万法国年轻移民的希望灯塔。作为贫穷的阿尔及利亚移民的儿子，齐达内的成功帮助黑人及北非移民在法国证明了他们的价值。对于巴西球迷来说，里瓦尔多则是巴西无数贫民窟孩子追求梦想的励志偶像。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几年前，当齐达内的身影渐渐在我们视野中消失的时候，我们不禁感慨于足球世界里人走茶凉的凄惨与无情。足球世界里有太多的经典，经典的赛事，经典的球员……一切都像历历在目，一切却已渐行渐远。如今，当42岁的里瓦尔多宣布退役时，我们心中萌生与当时怀念齐祖时一样的情愫和不舍。这不由让我们同时缅怀两个人——齐达内和里瓦尔多。
　　他们分别来自法国和巴西，命中注定了他们要成为球场上的敌人。他们曾经是各自国家队中的绝对核心，都曾经是赛场上风光无限的英雄。但是，老境凄凉，随着岁月的流淌，早晚还是要离开心爱的绿茵，开始另一种人生。我们不知道这种人生对他们来说是悲是喜，看到的是他们离开足球时的那份不舍和留恋。
　　遥想当年，齐祖是高卢人的骄傲，是皇家马德里的骄傲。“球王”这个称号正是对他最好的诠释。齐达内好像就是为足球而生的，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激情的热血，身上体现着永不服输的精神。他特有沉稳的风格正是欧洲足球的缩影——硬朗而美丽！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上，齐达内达到了个人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巅峰，齐达内的光头成为那届世界杯上最闪耀的一道风景线，两粒进球，不但掩盖了之前他在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中恶意侵犯对手而吃到的红牌，还让他成为了人们心中公认的当代足球大师。法国足球名帅雅凯称：齐祖属于外星人那一类。他有球艺、有视野，也有效率。这种球员理所应当地应该留在中路，来操控比赛。
　　如果说齐祖是一枚重炮，那么里瓦尔多就是一柄妖刀。里瓦尔多生来就应该是巴西人，也只有巴西的足球氛围才能熏染出这样一位旷世奇才！他是当时足坛个人能力最强的球员，无论是中场的组织能力还是前场的得分能力都非常出色，这也一度奠定了他在巴西国家队和巴塞罗那队中进攻核心的地位。在巴塞罗那效力的五个赛季时光里，他留下了无数个精彩瞬间：有左脚任意球划出美妙弧线窜入网窝；有连过数人后又骗过守门员轻松进球；有不过半场就吊射对方大门的长虹贯月；当然也少不了标志性的左脚大力抽射直挂死角……一场场经典的比赛和一个个精彩的进球终于让里瓦尔多征服了挑剔的诺坎普球迷，只要是巴塞罗那主场的比赛，经常可以在诺坎普的看台上看到一幅简单但饱含深情的标语：“Rivaldo REY”（里瓦尔多国王）。在诺坎普球迷的心目中，里瓦尔多和克鲁伊夫、罗马里奥、斯托伊奇科夫一样，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最爱。
　　然而，美好的事物对于饱经风霜的里瓦尔多来说似乎总是短暂的。经过几个赛季和俱乐部的亲密无间，直到1999年里瓦尔多加冕世界足球先生，他和巴塞罗那俱乐部的关系终于出现裂痕。里瓦尔多在接受采访时承认，突如其来的巨大荣誉让他开始迷失方向，经纪人的怂恿也让他向俱乐部索要优厚的经济待遇。600万美元的纯年薪加上额外的补贴，意味着他一个人的工资就要让俱乐部付出1000万美元以上的巨额开支。而这时候他和主教练范加尔的矛盾似乎也越来越不调和。里瓦尔多回忆说：“与范加尔不是吵架，而是在我踢球方式上的分歧。他希望我在场上以他的那种方式踢球，而我却努力证明给他看，以他的那种方式不行，如果按我的方式来踢我会踢得更好。我不希望再在范加尔手下踢球。”
　　后来，里瓦尔多来到亚平宁半岛，加盟AC米兰……无论在哪里，他的技术几乎都是完美的，他的黄金左脚更是把他推上了一个别人无法比拟的高度，他可以主宰比赛，因为他绝对有这个能力。他球风诡异，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武林怪人。他与大罗、小罗组成的前场3R组合一度成为世界球队的梦魇，使巴西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上笑到了最后。里瓦尔多身上更多地体现出了巴西人的创意和技术，他近乎邪气的笑和近乎诡异的传球路线，都是对桑巴足球的生动演绎。
　　这就是齐祖和里瓦尔多，两个风格迥异的人，他们共处一个时代，他们共同成就了一段足球史上的传奇。然而，经典皆已成为过往，当这两位大师相继从足坛消失的时候，注定要引起无数人的感慨与叹惋。
 

天意造就天才

 
　　足球王国巴西，是一个球星辈出的国度，但是里瓦尔多绝对算是仅有的几个大师级的人物。
　　曾有球迷形象地比喻：有一天，上帝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光亮，于是让爱迪生发明了电灯；有一天，上帝觉得这个世界缺少沟通，于是贝尔发明了电话；有一天，上帝觉得这个世界缺少优美的弧线，于是在1972年的4月19日这一天，里瓦尔多·维克托·博巴·费雷拉降生了。
　　也许是上帝的疏忽，里瓦尔多并没有出生在诸如伦敦巴黎米兰这样繁华的大都市，而是诞生于巴西东北部大西洋边上的小城市里西绯。里瓦尔多在贫困街区保利斯塔长大，正如经典电影《上帝之城》中所描述的一样，在那里到处都是贫穷、罪恶和绝望……保利斯塔街区走出来的孩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踢球，要么犯罪。少年时代的里瓦尔多并没有像他的有些小伙伴那样走上犯罪的不归路，很大程度上要感谢他父亲罗米尔多的教诲。直到今天，他依然牢记父亲对他说的那句话：“加油吧博巴，你会成为球星的，上帝在天上看着你。”
　　少年时代的生活除了帮助家庭维持生计的家务外，就只能在家乡的海滩上和小伙伴们光着脚踢球。金子总会发光，玫瑰终要开花。渐渐地，保利斯塔街区都知道了罗米尔多家里的三小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那时的他已经是保利斯塔业余足球队的铁打主力。但是贫穷的家境让里瓦尔多始终不能完全将精力集中于足球运动，他还要帮助母亲在海边摆杂货摊挣钱补贴家用。直到16岁那年他在一场邀请赛中打进14球以后，家乡当地的一家俱乐部圣克鲁斯才向博巴发去了加盟邀请。对当时的里瓦尔多一家来说，拥有球队提供的合同就意味着能够缓解一部分家庭的经济压力，对于习惯了贫穷的这一家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当博巴兴奋地回家准备通报这则好消息的时候，他却被家中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他发现家门里聚集着一大群人，父亲罗米尔多静静地躺在人群的中间——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在一次突发的交通事故中丧生了。
　　失去了唯一的家庭支柱接下来的生活会更加艰难。当时里瓦尔多的悲伤达到了顶点，他鼓起勇气对母亲说：“不踢球了，我留在家里帮忙。父亲走了，家里不能再白白养活一张嘴……”然而，母亲却制止了他的想法，含泪看着他说：“孩子，你忘了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了吗？你会成为球星的，上帝在天上看着你……”
　　从此，里瓦尔多真正开始了自己的球员生涯。尽管当里家里穷困的连来回车费都凑不出，但是对于胸怀抱负的里瓦尔多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他完全不在乎每天徒步行走30公里往返于家庭和训练场之间。在当时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7点起床步行15公里参加球队上午的集训，下午继续步行15公里走回家中，然后去海边卖西瓜维持家庭生计……有人说他独特的罗圈腿就是因为当时过多的徒步行走和过度劳累而造成的。可是，或许是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这样独特的腿形却造就了他在球场上与众不同的天才球技。
　　走上职业道路的里瓦尔多，曾为巴西圣克鲁斯队获得全州青年赛冠军，后来代表圣保罗州的莫吉米林成年队出战。由于表现出色，一年后被大名鼎鼎的科林蒂安斯队挖走。后来，里瓦尔多加盟帕尔梅拉斯队征战巴西联赛，并登上全巴西冠军宝座。亚特兰大奥运会后，24岁的里瓦尔多登陆欧洲，首先转会到了西班牙拉科鲁尼亚队。在西班牙，他用出色的表现帮助球队打破了一项又一项纪录，并获得西班牙联赛第三名。一年后，财大气粗的巴塞罗那队将里瓦尔多召至麾下，并一口气签下6年的合同，违约金更是高达史无前例的9200万美元。从此，里瓦尔多开始登上世界足球的巅峰：西班牙联赛最佳外援、欧洲足球先生、世界足球先生，帮助巴西夺回大力神杯、捧得美洲杯……
　　步入运动生涯的迟幕之年后，里瓦尔多果断选择了坚守，与他同时代的齐达内、菲戈早早退役，比他年幼的罗纳尔多、贝克汉姆也相继挂靴，唯有里瓦尔多他一直在坚持着……中国有句老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巴西球星里瓦尔多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演绎了足球场上的父子兵。当时，在巴西圣保罗州联赛中，莫吉米林主场1:1战平皮拉西卡巴。原本不起眼的一场比赛，却吸引了众多球迷的目光。本场比赛的下半场，巴西足坛巨星、41岁的里瓦尔多为莫吉米林替补出场，有意思的是，他18岁的儿子里瓦尔多·儒尼尼奥此时也正在球场上。于是，父子同场竞技的一幕再次在球场上演。
　　里瓦尔多刚出道时，正是在莫吉米林效力，所以41岁的他最终叶落归根，去年12月选择回归莫吉米林。正因为里瓦尔多在足坛突出的成就，莫吉米林的主场体育场以里瓦尔多的名字命名，与此同时，里瓦尔多出任了这家俱乐部的主席。有分析者认为，之所以里瓦尔多一直没有退役，就是因为儿子希望他继续踢下去。小里瓦尔多被媒体称为“里瓦尔迪尼奥”，现年18岁的他虽然只能在低级别联赛中效力，但随着他得到父亲的指点，不排除几年之后也能一飞冲天，成为一名球星。有意思的是，尽管父亲是巨星，可小里瓦尔多的偶像却是巴西传奇射手罗纳尔多，对此他解释说：“父亲是我心中的英雄，可我踢的位置是前锋。”
　　在里瓦尔多宣布退役这一天，距巴西世界杯开幕还有90天时间。在外界看来，作为足球大师，而且自己的国家又是东道主，里瓦尔多应该对这届世界杯充满期待，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他却早在去年就已加入到“抵制巴西世界杯”的行列。前不久，里瓦尔多在个人推特上公开表示：“花这么多钱举办一届世界杯简直是一项耻辱，看看医院和学校的条件有多么差吧，巴西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条件，也没有必要举办世界杯，而是应该把资金投入到教育和医疗上。”随后，里瓦尔多在推特上吐槽，“我需要发泄，像我这种肤色的人，小时候根本没有权利享受在公立学校就读，也不能享受相应的医疗条件。”
　　据悉，巴西承办即将在数月后开幕的2014年世界杯，耗费了150亿美元，这激发了民众的不满情绪，自去年下半年起巴西多个城市就爆发了抵制联合会杯和世界杯的游行活动，在里约热内卢，游行上升为一场暴力冲突，抗议者在多处点火，甚至打砸公共设施。对此，有人认为，这次浪潮与1968年的反独裁大游行一样，都是为了反贪、改革教育和医疗。近年来，巴西经济持续低迷，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犯罪活动日益猖獗，民众对政府不满，此次抗议是民众情绪的大释放。当然，无比热爱足球的巴西人，抗议的不是足球本身，而是反对政府将巨资投入面子工程。里瓦尔多认为，足球当然美丽，但在面包和民生面前，后者显得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