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雄风不再？
阅读提示：马云可以赚到足够的眼球，中国足球也可以建造更耀眼的空中楼阁，可最后结果一定是海市蜃楼。
撰稿｜伟 伦
上个赛季，恒大把“铁腕治军”与“狼性文化”演绎到了极致。表现出来的便是目标明确、有序高效、执行力惊人。这一点从恒大称霸亚洲得到了充分体现。然而，一年之后，同样在亚冠赛场上，志在卫冕的恒大却被澳大利亚弱旅挡在了四强大门之外，成了亚冠的看客。
恒大究竟怎么了？
临时救火，搞乱恒大？
2014年由于中国房地产行业萧条，中超诸多地产界老板资金缩水，恒大也不例外。8月28日，美国彭博新闻社发布的亿万富豪指数显示，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已超越万达集团王健林成为中国内地首富。马云拥有218亿美元约1340亿元人民币资产，紧随其后的是马化腾和李彦宏，王健林以147亿美元位列第四位。曾经的中国首富、恒大老板许家印排名早已十名开外了。
于是，我们看到本赛季中超多家俱乐部出现了经济拮据，比如大连阿尔滨欠薪、杭州绿城资金紧张，昔日财大气粗的恒大虽然还不至于欠薪，本赛季俱乐部赢球奖金却大幅缩水，而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球队在亚冠赛场上的表现。
如果说上赛季恒大以高达2亿多的亚冠夺冠奖金，为中国足球堆出一个洲际冠军的话，那么今年许家印完全是靠精神力量来激励球队。调整后的亚冠奖金让球员无法兴奋，一支“正常发挥”的球队，自然要在双线作战的道路上走得磕磕绊绊。广州恒大两个赛季的亚冠表现已经证明：一支变化不大的球队，如果资金大幅缩水，结果将大不相同。本赛季恒大在亚冠赛场上实行“3103”的奖金政策，即每场赢球奖金300万，平球奖励100万，输球不奖不罚，晋级一轮奖金300万。每场多净胜一球，额外奖励球队100万的“为国争光奖”。然而，上赛季广州恒大的亚冠奖金政策是“6306”，即赢一场600万，平一场300万，负一场不奖不罚，晋级一轮加奖600万，此外还有为国争光奖，每净胜一球额外奖励200万。再看2012赛季，恒大虽然在亚冠赛场上止步八强，但他们的总奖金也高达6300万元，其中小组赛高达4100万元，而今年恒大亚冠奖金加到一起却只有3200万元（不包括马云心血来潮许诺的2000万元男人奖）。
与房地产不景气的现状相比，电子商务则是风光无限。不缺钱的马云萌动了涉水足球的念头。其实，在中国财经界，一直有足球是中国经济“晴雨表”之说。走马灯般的投资人和赞助商的轮换，依稀可以看到经济发展的城头变幻大王旗。上世纪90年代的职业化足球初期，球队赞助商相当多元化，既有像四川全兴、云南红塔、青岛颐中这样的烟酒类企业，也有广州太阳神、延边敖东等食品医药企业，还有以广州松日、上海申花为代表的家电类企业，以及以北京国安、山东鲁能这样的大国企。后来火热的房地产市场在当时尚未兴起。整个90年代，当时的“地产队”只有大连万达、前卫寰岛和河南建业。随着2000年后万达和寰岛相继退出，其后数年与地产有关的球队仅剩下浙江绿城和河南建业，且都在次级联赛。进入新世纪后，房地产市场日趋火爆，各大地产商纷纷投身中国足球圈。足球也给地产商带来了巨大回报。十几年前，投资商投资球队的背后往往伴随着的是政府在政策、土地等方面的倾斜和扶持，随着市场化的日益深入，政策和土地的优惠已经越来越少。近两年，随着国家对房地产行业的调控力度不断加大，高速增长了10多年的中国房地产业面临拐点，这次马云入主足球圈，也从另一个角度被解读为房地产业风光不再的信号。
随着马云和阿里的到来，中超联赛以房地产为主的资本格局将发生重大变化，地产足球一家独大主宰中超的局面已经被“电商系”推开了“一扇窗户”。记得在数月前，在入主恒大那一刻，阿里巴巴老总马云意气风发、侃侃而谈：“对于我们阿里来说最重要的是参与社会的改变和变革。我去年讲，中国的地产一定会改变。我们这次跟恒大的合作，许总把我们请进来，也是希望参与足球的变革，我相信如果足球还是老套路的玩法就不够新颖，足球需要搅局者。我们本来是不想来的，既然来了，我们就搅搅局，带些新玩法，这是我真实的想法。”“至于其他方面的想法，我们是不做地产的，我们会支持像恒大这样的地产公司做得更好。未来三到五年的想法是，我们用互联网的思想去帮助他们进行转型升级，共同发展，这不是大话，这是我们的战略思想。”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马云就已看到房地产行业所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他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入主恒大，更多的看到的是“社会效应”。马云不缺钱、不差钱，投资足球也不想挣眼，或许他更在乎的是投身足球后所带来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可是，这从另一个侧面却恰恰折射出，作为俱乐部大老板的马云似乎并不关心足球。于是，问题出现了。知名足球记者张林栋认为，马云的到来虽然可能为恒大下一步烧钱注入强大的动力，但他天马行空的风格，以及随时拍脑袋的冲动，无益于这支球队的稳定和提升。在同澳大利亚流浪者的这场亚冠生死战之前，马云在动员会上突然抛出重奖举措——2000万元奖励球队，无论比赛输赢。可是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奖励违背足球的正常规律——运动员的体能储备不可能突然满血，运动员在比赛中的心态问题也不可能瞬间就调整好。事实上，上半场广州恒大踢得勇猛而急躁，毫无以往的冷静和沉稳，导致“下半场惹不起”的气质无法显现出来。如果在亚冠八强决战之前，马云早早公布重奖制度，而且不是生死战的前一天，即使有裁判捣乱，恒大也不至于被“流浪者”淘汰。这种不论输赢的临阵重奖，完全打乱了恒大队员的心智。而马云的精神激励，“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则更显得这两千万重奖的唐突。既然谈精神，就不要提钱；既然要重奖，就不要提醒队员“不能为了钱去踢球”。在物质和精神的两个层面上，马云的足球改革之道，显得有些迷茫和非专业化。
喜欢恒大的球迷一定会对马云涉足中超后的两次高谈阔论印象深刻。8月27日下午，在广州恒大将迎来亚冠联赛生死战前，大老板马云突然现身球队，在鼓励球员的同时开出了2000万的男人奖。自马云入股恒大以来，这还是他首次正面接触过球队。“我是一个彻底的足球外行，今天将是我40年来第一次坐在足球场上看球”，马云还追忆起他第一次看球的经历，那要追溯到几十年前，他说：“八九岁时，我爷爷带我现场看过一次球，之后40来年，我再也没有这种经历。由于最近入股恒大俱乐部，我对足球有了很多思考。我在问自己一个问题：阿里巴巴和马云加入足球以后，我们能给中国的足球和世界的足球带来什么变化？阿里发展十多年来，阿里人从来不以挣多少钱来衡量公司的好坏，不以收入和利润来衡量公司的优劣，而是以中国因为我们发生了什么变化为衡量的标准。”
许家印邀请马云入股恒大之后，两人各占俱乐部股份的一半，两个人都是俱乐部董事长，但是他们并未透露二人如何分工，这一次马云也澄清了此事，他说：“我刚才跟许总讲，今后我俩的分工是他负责把球踢好，我负责把中国足球市场搞乱、搞大。……我希望足球运动员受人尊重，足球运动可以真正在中国兴起。”
马云的设想和抱负可谓高端、大气、上档次。可是，无视职业足球发展规律的做法却招惹非议。分析者认为，马云要把中国足球市场搞乱、搞大，要进行足球改革，他有这样的资本实力，但是结果呢？中国足球的问题，一直都是无法去除自己特色的问题。世界足球的职业化发展，已经为中国足球提供了很好的蓝本。中国足球之所以一直没有起色，是因为我们在职业化道路上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不按照职业化规律办事。马云可以赚到足够的眼球，中国足球也可以建造更耀眼的空中楼阁，可最后结果一定是海市蜃楼。
权力过大，谁来监管？
恒大足球在本赛季失常的表现，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原因在于“教父”里皮的引援失败。 恒大去年夺得亚冠冠军，让球迷们对孔卡、穆里奇、埃尔克森和金英权的四外援组合佩服的五体投地。若不是本赛季孔卡、穆里奇离队，若不是亚冠八强即告出局，可能球迷们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本赛季恒大的引援质量真的很高吗？
所谓高质量，并非一定要像孔卡、穆里奇这样惊艳，只要能够在球队打一个主力或半主力位置并且表现尚可，就可以算高质量。恒大的经济实力在中超无人能敌，因此掌握着绝对的转会话语权，除了国安、鲁能这样的老牌俱乐部外，每家球队都经历过恒大的“挖墙脚”。但本赛季高投入的恒大引援却显得重数量而不重质量。
2014年，恒大引进了刘健、梅方、胡博文、董学升、于汉超和李学鹏6名内援，目前来看，纠纷缠身的刘健、来自大连阿尔滨的于汉超和李学鹏发挥尚可，而其他球员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表现机会。迪亚曼蒂和吉拉迪诺这两名饱受争议的意大利外援也在今年加盟，其中迪亚曼蒂的发挥尚可，吉拉迪诺则早早被挂上水货标签，此外还有成为绝对主力的巴西后腰雷内。他们的表现都非常一般，因此每当恒大输球时，球迷们都无比怀念孔卡时代。如果，孔卡、穆里奇和巴里奥斯还在队里，别说是澳大利亚弱旅，就是韩国劲敌也不会让恒大如此难堪。
说到引援失败，作为球队主教练里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纵观恒大整个赛季表现，随着孔卡和穆里奇的离开，广州恒大的战术体系被彻底打乱。迪亚曼蒂和吉拉迪诺的到来，不但没有重建广州恒大战术体系，而且围绕他们二人制定的战术打法，给球队带来的是更多的混乱和不自信。而恒大在亚冠被弱旅淘汰出局的残酷事实证明，由于过度相信里皮导致整个俱乐部老板与主教练的相互制衡的职业化模式彻底“跑偏”。如今的恒大竟然演变成为主教练独掌球队大权的局面，里皮成为“皇上”说一不二。权威过大的后果，其思想必然膨胀，听不进更多的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在豪华阵容中强推锻炼新人政策，导致球队主力阵容一直不稳定；在引援方面，里皮不顾媒体和球迷的反对，硬是把自己的嫡系、已过而立之年的意大利球员吉拉迪诺带来中国。试想一位32岁高龄的球员还有多大发展空间，而且早在三年前吉拉迪诺饱受伤病和状态下滑的困扰，早早被国家队抛弃，在欧洲赛场一直没有太好的表现。在这样的前提下，里皮重用吉拉蒂诺更有更有任人唯亲之嫌。作为世界名帅、有着银狐之美誉的里皮难道不清楚一位过气球星的价值有多大？有些讽刺意味的是，去年恒大没有主动与孔卡续约，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嫌孔卡年龄有些大了。需要说明的是，31岁的孔卡却比恒大今年引进的两大外援都要年轻。
不可否认，里皮作为世界名帅是一位非常职业、受人尊重和爱戴的教练。就是在一年前，里皮在恒大、在中国还像“神”一样存在：作为曾率队夺得过世界杯、欧冠冠军和顶级联赛冠军世界超级名帅，他似乎更喜欢“manager(经理)”这个称呼，他不仅负责球队日常的训练比赛，还负责整个比赛团队的架构设计和建设。在恒大，里皮更像是一位器械工程师，他和自己的团队负责寻找每一个适合这部机器的零件，然后再亲手安装、调试，维持这部精密机器的高速运转。当年曾有日本记者向里皮发问：“作为世界超级名帅，你为什么愿意选择一家中国俱乐部来执教？”言外之意，里皮来中国就是为了赚钱。后来，里皮私下向意大利媒体朋友表示：“当所有人都以为我来中国是为了赚钱时，我要告诉他们是错的。”事实证明，在老板许家印的宽容和信任下，在整个俱乐部保障团队的高效支持下，里皮如同恒大的“大脑”，他拥有巨额奖金的分配权，同时以高超的执教能力和人格魅力，平衡着球队内部各方面的利益。里皮在球队管理中的公允性，是球员从内心服从他的基础，“里皮最令人信服的地方就是，他做事能一碗水端平，让所有人服气”。
在上赛季，当恒大登上亚洲之巅后，业内人士曾感叹：规范而职业的合作，注定了里皮和恒大的双赢。里皮帮助恒大实现了走向亚洲足坛巅峰的梦想，而许家印也帮助里皮实现了自己的职业足球梦想。里皮用自己的专业和学识，第一次让中国足坛领教了真正的职业足球。由此可见，能够请来里皮，绝对是许家印的一个成功而专业的大手笔。假如不是里皮，无人能驾驭恒大；假如没有里皮，也不会给广州恒大带来这么强的观赏力、战斗力。而反观中国足协这些年，不是在啃俱乐部的“老本”，就是周游世界完毕后，随便签一个所谓的“世界名帅”回来匆匆交差。什么霍顿、阿里汉、杜伊科维奇、福拉多、卡马乔……似乎他们都是来中国赚钱的，把中国足球搞垮了，还得弄得自己一身腥。
可是，恒大和里皮在取得巨大成功之后，许家印过于迷信、依赖、放纵里皮的作法，却为恒大今年的失利埋下祸根。早在亚冠8强赛失利之前，恒大对中超的统治正摇摇欲坠。其中，长春亚泰双杀恒大便足以证明这一点：能在一个赛季双杀恒大，亚泰做得确实很成功，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依然还是保级球队这一事实。同样，这也并未动摇恒大作为冠军最强有力争夺者的地位。但这两场比赛仍然被认为释放出了这样的信号——恒大神话被踢破了。这不是亚泰的“功劳”，这是恒大自身衰落的写照。从足协杯被中超保级球队淘汰，到联赛被另一支保级球队击败，恒大已经雄风不再了。至于后来的亚冠出局，那应该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事实证明，里皮权力过大、无人监管注定了恒大的失败。论名气，迪亚曼蒂、吉拉迪诺都不逊于孔卡、穆里奇，但论实战效果，还是已经离队的两名南美外援更能震慑中超。这注定里皮不可避免被质疑，毕竟恒大的外援事务是由他全权负责的。此外，本土阵容的不稳定也给恒大带来了负分，连续数年，恒大都保持着“见国脚就抢”的高压转会态势，但在人满为患之后，又开始不断淘汰。就在今年夏天的转会期，恒大还将冯仁亮、赵鹏、秦升全都租了出去。从队伍建设的角度来说，如此功利的做法并不足取，同时，在打造强阵的过程中，重金引进的国脚们也都并没有发挥出预期的效力。尤其是在防守上，恒大的能力值正不断下降。如此恒大，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可怕。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今恒大仍是中超联赛冠军的最强有力争夺者，但令人失望的是恒大如今优势已经大幅缩减，在前几个赛季亲手缔造的神话已经不复存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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