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还是魔鬼
“你曾让我们站上世界之巅,你给我们无限的快乐,你是所有人中最伟大的存在,感谢你曾经存在过,迭戈,我们终生都会思念你。”这是阿根廷总统费尔南德斯对马拉多纳的悼念之词。
有人称马拉多纳是天使,而有人只认为他是魔鬼。
在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上,马拉多纳用“上帝之手”攻入英格兰队一球,5分钟内,又惊世骇俗地连续过掉5名英格兰队员——包括守门员彼得·希尔顿,打入第二球。这一场胜利,不仅仅是阿根廷队通往冠军之路的关键之战,更是阿根廷民族情绪高涨的“复仇”之战。
在1982年的马岛海战中。“夕阳余晖”的英国,派出特混舰队,不远万里,横跨大西洋,夺下马尔维纳斯群岛(英国称福克兰群岛),阿根廷在家门口战败,屈辱至极,加尔铁里的军政府也随之倒台。马拉多纳正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中,带领阿根廷队赢得了对英格兰队的胜利。此时此刻的他,是国家英雄,是阿根廷人眼中的天使。在之后的人生岁月里,他与拉美一些国家的领导人成为挚友。卡斯特罗、查韦斯、马杜罗、莫拉莱斯,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反美。
在英国,起码在希尔顿眼里,马拉多纳是个魔鬼。即便时光已过去33年,可他仍不愿意原谅马拉多纳。今年早些时候,希尔顿在提到视频助理裁判(VAR)技术为当代足球比赛带来的变化时,仍在说马拉多纳的不是。希尔顿说:“他说:“只要他向英格兰队道个歉就够了,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因为他那个欺骗动作而承受了痛苦。现在,人们抱怨VAR。但是,那场比赛时,如果有VAR就好了。马拉多纳遮遮掩掩地承认了,说那是上帝之手。但他从来没道歉,也没表现出任何懊悔。其他一些球员,在做过那样的事后,都道歉了。”也许希尔顿只将那场阿根廷与英格兰的大战当做一场单纯的世界杯四分之一比赛,而忘了国与国之间的纷争……
腐朽的还是神奇的
1960年10月30日,马拉多纳出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维拉-费奥里托区。他是菲奥里霍镇的工人唐·迭戈·马拉多纳的第五个孩子。老马拉多纳后来又生了三个孩子。这八个孩子中,给这个家庭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正是这1岁受洗礼时哭闹不止、必须两个大人才能按住的孩子。3岁时,家境贫困的马拉多纳得到了一个足球。那是父亲用皮革亲手缝制的。这几乎是他唯一的玩具。足球,成了他终其一生的所爱。
如果马拉多纳没有在10岁的时候获得去阿根廷青年人俱乐部试训的机会,或者试训时没有得到教练青睐,没有参加青年人俱乐部旗下的小洋葱头队,也许,他会像身边无数阿根廷小孩那样,踢着野球长大,从事一份和他父亲类似的工作,或者失业。这并不影响足球在当时的西欧、南美成为一项大产业。就如同现在马拉多纳已经逝去,可阿根廷的各级俱乐部的球探们,仍在像20世纪90年代马拉多纳退役时一样——寻找新马拉多纳。从阿里尔·奥特加,到艾马尔,再到里克尔梅,直到如今的梅西,总会有具有商业价值的球员涌现而出。
马拉多纳的商业价值毋庸置疑,作为球员,他是顶级的,甚至堪称是神奇。可做为一个人,他又是极富争议的,甚至有人认为他是腐朽的。
有关马拉多纳在美国世界杯期间尿检呈阳性之事,当时有种种议论。譬如有人认为,足球运动员一般不需要使用兴奋剂,因为在20世纪90年代的兴奋剂研发水平来说,服用了兴奋剂固然能提高身体的一些机能——爆发力更足,跑动速度加快,可球感、意识等方面就会下降。有球迷认为,马拉多纳是在牺牲自己的“足球意识”,获得一定的爆发力或者跑动速度。痴迷他的人甚至认为,这样的做法是“公平”的。
然而,规则是无情的。马拉多纳被逐出美国世界杯赛场。阿根廷队也泪洒美利坚。直至如今,26年过去,阿根廷队即使涌现出一个个堪称高手的10号球员,可未再染指大力神杯。
离开美国之后的马拉多纳,还曾继续效力博卡青年队,当年来到中国——无论是北京还是成都,他都曾引起轰动。至今,马拉多纳在成都骑三轮车玩的照片,仍能勾起中国球迷对他的另一番回忆,感觉他终究是有顽童的一面。
可顽童除了可爱以外,还很顽劣。1997年,当马拉多纳彻底退出职业球员这个行当以后,他开始过一种彻底放纵的生活。长期吸食雪茄和酗酒,饮食也没有节制,身材日渐发福——1.65米的他,一度体重达到130公斤!由此,也不得不接受胃分流手术。马拉多纳吸毒的传闻,最早要追溯到1991年,那时,效力于那不勒斯队的他,刚与初恋情人克劳蒂娅结婚不久,又再次率领那不勒斯夺得意甲冠军不久、率领阿根廷队获得世界杯亚军不久,人气还是相当高的。可他因为赛后被查出服用可卡因,而遭到禁赛15个月。1997年以后,马拉多纳的毒瘾更是一发而不可收。这时候,甚至有人深挖出——早在1983年效力巴萨时期,他就曾沾染过毒品。
除了吸毒以外,从那不勒斯,到阿根廷,各种私生子传闻,也让原本世人眼里他与克劳蒂娅的纯真爱情,成了一句笑话。浪子马拉多纳,从此成为他的一种标签。
马拉多纳“反美联盟”
围绕退役后的马拉多纳的,有两个词——一为“吸毒”,二为“反美”。
早在1987年,马拉多纳就曾到过古巴,与卡斯特罗相会。两人也结下了深厚友谊。出身于阿根廷贫民区的马拉多纳,感受到革命者的激情。他认为,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一样,是“历史上的伟大人物”。
2000年,卡斯特罗热情邀请马拉多纳到古巴戒毒。在古巴,卡斯特罗专门为马拉多纳成立了一个医疗小组。马拉多纳遂在自己右臂刻上“切”的字样,在左腿刻上“卡斯特罗”字样,以表达自己对他们二人的崇拜之情。他在写给卡斯特罗的信中称:“菲德尔,如果在多年真诚而美好的友谊中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忠诚是无价的。”
提及为何自己要去古巴接受治疗,多年后,马拉多纳曾透露,2000年时,阿根廷的医疗机构都不愿意接收他,怕这个吸毒、酗酒、过度肥胖的前球王会死在治疗过程中,由此坏了这些医疗机构的名声。马拉多纳对卡斯特罗当年给予他的鼓励久久难忘。
2016年11月25日,马拉多纳正在克罗地亚观看戴维斯杯网球决赛,突然收到一个坏消息:卡斯特罗去世了。马拉多纳当时就失声痛哭,因为他认为,自己失去了第二任父亲。此后,马拉多纳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卡斯特罗出手帮助自己戒毒,说到做到。“这是我对他最好的回忆。” 马拉多纳说。
古巴方面并没有忘记马拉多纳。2020年11月25日,是卡斯特罗去世4周年的日子。没想到这一天,马拉多纳撒手人寰。埃菲社11月25日从古巴首都哈瓦那发出的电讯称,古巴方面在纪念卡斯特罗的同时,也在纪念马拉多纳——他是“卡斯特罗的亲密朋友和忠诚的仰慕者”。 古巴外交部长罗德里格斯25日也在推特悼念马拉多纳,表示后者与古巴的友谊、尤其是与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友谊“令他成为古巴人民的一部分”。
在拉美,委内瑞拉强人查韦斯和他的继任者、委内瑞拉现任总统马杜罗,都是马拉多纳的好友。在查韦斯生前,马拉多纳曾参与过委内瑞拉电视节目《你好,查韦斯》的录制。在电视上,他直言,自己是“查韦斯主义者”。
2010年7月22日,当委内瑞拉与哥伦比亚断交时,马拉多纳正在加拉加斯。他前往委内瑞拉总统府。查韦斯当时告诉马拉多纳,哥伦比亚方面指责自己,称委内瑞拉收留了哥伦比亚反政府武装头目。但实际情况是,哥伦比亚方面“告洋状”。其外交官在美洲国家组织于美国首都华盛顿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展示图片、视频和地图等“证据”,以证明数以百计哥伦比亚反政府武装人员在委内瑞拉热带丛林“安营扎寨”。委内瑞拉方面不承认哥伦比亚的指控。“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出于尊严,必须完全断绝与邻国哥伦比亚的关系。”查韦斯对马拉多纳说。
当时,作为南美洲国家联盟秘书长的阿根廷前总统基什内尔出面进行了调停。很遗憾,没过几个月,2010年10月27日,年仅60岁的基什内尔因心脏病突发而去世。3天后,马拉多纳在哀伤中度过了50岁生日。
著名足球网站“GOAL”特约评论员丹尼尔·爱德华如此评述:“基什内尔和马拉多纳两人,都是阿根廷的精神图腾。在为实现梦想的路上,他们与社会与阶级搏斗。”在基什内尔的葬礼上,球王先是安慰了基什内尔的家属,然后他对着自己老友的棺木致上深情一吻,马拉多纳的悲痛溢于言表,他说:“这么久以来,我和他是好朋友,我们关系一直不错,在这里,我祝他一路走好。”马拉多纳当时还对《奥莱报》记者表示:“这是我最悲伤的一个生日。我内心流露出来的一些东西提醒我,不要去庆祝。”
2013年3月5日,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因癌症去世。马拉多纳飞往委内瑞拉吊唁,并赞扬查韦斯革新了拉丁美洲人的思维。在造访了委内瑞拉军事学院以后,马拉多纳送给查韦斯的继任者马杜罗一件阿根廷国家队球衣。马拉多纳甚至跑到委内瑞拉群众集会现场,听着群众高呼“查韦斯永生!战斗仍将继续!”之后,他飞往古巴。古巴共产党中央机关报《格拉玛日报》(Granma)报道称,卡斯特罗和马拉多纳“两位老朋友进行了愉快而收获颇丰的交流。”马拉多纳当时对卡斯特罗谈到查韦斯:“他让我获得友情和卓越的政治头脑,他改变了拉美人的思考方式,让我们不再屈从美国人的意志,这是他深受爱戴和尊敬的原因。他的离世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在今年马拉多纳去世后,马杜罗连发多条推文,深情怀念“兄弟”马拉多纳,并透露后者曾经秘密帮助委内瑞拉供应食物。委内瑞拉多名政要也发文表示哀悼。
马杜罗还表示:“这位足球传奇人物的过世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悲伤,他是委内瑞拉的兄弟和挚友……你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和脑海中,此刻我难以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受。”在马杜罗于推特贴出的马拉多纳照片中,包括卡斯特罗和查韦斯。马杜罗还称:“谢谢你迭戈!无论你来自何方,谢谢你。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忠于我们的友谊,忠于我们的事业,忠于委内瑞拉人民。我们与阿根廷人民在一起。”
马杜罗25日转发了最后一次与马拉多纳见面的新闻报道,回忆起马拉多纳曾暗中帮忙运送食物到委内瑞拉。
马杜罗表示:“迭戈过去是、也将永远是一个反抗世界上不公正和压迫的伟大叛逆者。”(主笔 姜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