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揭晓:一花开时百花杀
阅读提示:一边用默片情怀取悦影评人,一边用紧凑的欢乐俘虏观众,两边都摆得平,奥斯卡想不臣服于它,又能向谁屈膝呢?
尽管柯达公司不再具备一掷千金冠名奥斯卡的实力,电影界一年一度的盛会还是在易名为“好莱坞高地中心”的剧院如期举行。当地时间2月26日晚,北京时间27日晨,衣香鬓影的人们踏上红地毯,共赴这电影之夜。
今年的奥斯卡仿佛效仿红毯上风头正劲的女星米拉·乔沃维奇,给84岁高龄的自己也抹了一双复古的红唇。海报上,小金人身边星光点点:教父沉默不言,角斗士回眸一瞥;阿甘静立台前,修女玛利亚翩翩起舞;亨弗莱·鲍嘉正和英格丽·褒曼尽诉离情,乱世佳人们倾情一吻;摩根·弗里曼抱臂而立,随时准备为黛西小姐开车。
相比怀旧情调初见端倪的海报,整个颁奖礼上的追忆气息更是浓过所有打着爱情主题的香氛——非但有经典影片回顾、去世影人缅怀的环节,就连活跃气氛的过场演出,都是从《西北偏北》的画面里跃出,把电影院的红座椅、爆米花,乃至观影人群的或喜或悲之情一一毕现于舞台前。
配合着《艺术家》、《雨果》、《午夜巴黎》等参赛“电影情书”,第84届奥斯卡金像奖实可谓是电影人的一次集体回忆。就连最后的奖项归属,都毫无悬念地成了银幕老情人们的天下。
梅丽尔·斯特里普一站上红毯,所有女星都要靠边站。金色装扮,在其他人是复古,唯独梅姨,17次提名奥斯卡,3次捧回小金人,简直就像是从古走来的历史代言人。继四度封后的凯瑟琳·赫本和三次获奖的英格丽·褒曼之后,梅姨成了绝少数能在奥斯卡上斩获三奖的女人之一。她自嘲:“观众看到是我,一定会想:come on,怎么又是她?!”但看过《铁娘子》的人们暗暗嘟囔:“当然会是她!”在这水准不过尔尔的片子里,她是extremely loud(非常响)的存在和incredibly close(非常近)的亮点,就连声音都和撒切尔夫人难辨真伪。这虽然不是我们第一次领教梅丽尔的声音演技,但常看常新,依旧令人称奇。
最佳男配角的得主同样是40多年前就已经深受爱戴的克里斯托弗·普卢默。这位比奥斯卡仅仅年幼2岁的加拿大影人自称“在娘胎里就在准备自己的奥斯卡获奖致辞”,早已在电影《音乐之声》中一炮而红,却直到“现在才见到你”。
因为太过缺乏悬念,今届的奥斯卡颁奖礼前半段尤显冗长。和怀旧缘悭一面的战争题材,《锅匠、裁缝、士兵、间谍》、《伴娘》或是《战马》,已经像不幸抢跑的刘翔,第一时间就被判罚出局,颗粒无收。而《雨果》和《艺术家》身为最受青睐、提名最多的得奖大热门,一路以领跑姿态将其他选手远抛身后,观众所能猜测的,只不过是谁先冲过终点。
最先突围的是《雨果》,北京时间9点43分,奥斯卡将第一座最佳摄影奖颁给了《雨果》。随后,最佳艺术指导奖、最佳音效、最佳音效剪辑、最佳视效尽落囊中,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毫无争议地赢了技术层面的五个重要奖项。
正当观众以为《雨果》将与《艺术家》平分秋色,成为今届的两大赢家时,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导演奖先后开出,皆属《艺术家》。也就是在此时,大家终于明白过来:《雨果》到此结束了,《相助》翻盘没戏了,《后人》爆冷不可能了,再见乔治·克鲁尼,女朋友打扮得很像小金人也没有用,获奖感言真的无需再准备,因为现在,已经全然是《艺术家》的天下了。
早在去年的戛纳电影节上,《艺术家》就曾被选为竞赛单元的“惊喜电影”。而“惊喜”正是几乎每个观众初看此片的反应——有声电影横扫天下80多年,电影人不惜一切用3D、4D打造炫目视觉效果,比利·怀尔德之辈费尽心机打磨台词对白,到了今天,居然有不怕死的法国人,敢推翻一切穿越回去,不要颜色、不要声音,上演一出上世纪就已经淘汰的黑白默片?
之所以称为“惊喜”而非“惊吓”,实在也是因为《艺术家》虽然剑走偏锋,却仍然招招命中:无声世界,连字幕提示加起来都不超过30次,却全然无碍剧情的流畅表达。演员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举手投足的身体语言,每一回镜头的转换,都精准地向观众传达着无声的讯息。甚至令人疑心,林林总总的电影里琳琅满目的对白,其实不那么必需,电影可以更加惜墨如金,而不是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卓别林著名的哑剧里。
同样,黑白的色调也完全没有遮盖住演员的光华。男主角让·杜雅尔丹有这样的本事,一上阵就能压住全场,把导演的老婆、女主角贝热尼丝·贝乔衬得像个傻气的小姑娘。在他身上,你总能见到好莱坞黄金时代巨星的影子,不笑的时候像亨弗莱·鲍嘉和加里·格兰特的合体,笑起来活脱脱是《乱世佳人》里的白瑞德。这也轻易解释了剧中佩皮·米勒对乔治·瓦伦丁的迷恋来自何方。就连最后一段雀跃的歌舞场面,在杜雅尔丹轻车熟路的驾驭下,也显得比身边的佳人更像佳人。
对一部默片而言,配乐显得尤其重要。虽然配乐作者路德维克·伯斯(Ludovic Bource)名不见经传,虽然坊间有关于抄袭希区柯克的指责声,但《艺术家》的配乐仍然完好地配合了影片的所有场景,将观众牢牢地锁定在了影院座椅上。
《艺术家》的破土而出,看似默片复兴,其实归根结底,也只是借了默片的一个躯壳。影片中1927年的好莱坞正处于默片向有声电影进化的时间段,一方面,以男主角为代表的老派坚持默片传统(就像今日也有动画界鼻祖坚持2D),另一方面,以电影公司为代表的资方却认准了有声片的潮流(也像今天3D的铺天盖地),不顾一切地要推出类似佩皮·米勒一般的歌舞佳人、影坛“鲜肉”。与其说是传统与新潮之争,倒不如说是“屁股决定脑袋”,本来就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奥斯卡奖的历史,其实也是有声电影的进程。除了第一届之外,从没有一部默片能够赢得最佳影片。《艺术家》的得胜,不在于它是一部默片,而是因为导演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的聪明过人。正所谓“花开一时,草长一世”,导演心里非常清楚默片时代一去不复返,偶尔怀一下旧可以,要复兴却是没可能。身为工业革命的产物,电影除了人文情怀,更多的是紧跟技术步伐。而缤纷的笑果,永远不会在观众那里失宠——这也正是法国商业电影奇才迈克尔所擅长的。一边用默片情怀取悦影评人,一边用紧凑的欢乐俘虏观众,两边都摆得平,奥斯卡想不臣服于它,又能向谁屈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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