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电影挂个急诊
阅读提示:说起来,数字拷贝的放映比起胶片,省去了换盘的麻烦,但“密钥”一词却成为技术厂和各家影院共同的噩梦。
疯狂赶场看片季刚刚过去,打开微博,满眼“总结帝”。晒票根的大有人在,9天23场、37场、43场!记录被一次次刷新。依依不舍的电影情人还在向节日示爱,期待明年再来。牢骚抱怨放映期间故障频频的观众也不少。
画幅比例不对、失焦虚焦、无声、字幕错乱、推迟放映、换场退票……一场电影看起来事小,一旦涉及到兴至而来、扫兴而归的具体观众,就会放大成为事故。
相比869场的放映总量,上海国际电影节已尽力将“事故”控制在微小的比例中。而每一次顺利放映的背后,都有着50多人的保驾护航。这个看似“隐形”的团队,其实来自历史悠久的上海电影技术厂。
技术厂的前身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制作处。1957年独立后,主要从事胶片的洗印、复制和修复。近年来胶片剧减,他们的工作重心,也随之转移到了为联合院线旗下影院提供数字放映技术服务。和SIFF的合作,不是头一次,但说到动用人力物力之巨,今年却是之最。这次技术厂出动了四大部门:胶片鉴定科、数字技术中心、数字技术服务和发行,再创新纪录。
胶片要一米一米鉴定
刚刚送走一批胶片拷贝,此刻鉴定科的气氛难得轻松。科长吴云岳带领10人左右的工作团队,你一言我一语,打开了话匣子。
今年电影节总共放映的近300部影片中,有四成左右为胶片拷贝,每盘胶片都要经过鉴定。吴科长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拷贝到来时的状况:“有塑料片听(指拷贝盒)包装的,路上已经裂开;还有裸盘,放在片夹里就寄出来了。我们每一盘拷贝都要记入数据库,贴上电影节特制的标签,重新包装后用印有电影节Logo的塑料袋装好,再送回片库。袋子里还会附加一份技术厂的鉴定证书,写清楚胶片到达时的质量等级,留给电影节办公室存档,避免后期可能产生的索赔纠纷。电影节结束以后这些拷贝会‘原装原还’,就算填充物都要照原样保留。”
一部电影的胶片通常有五六盘拷贝、两三千米长,工作人员要在专门的拉片台上一点一点进行鉴定:有没有字幕,齿孔磨损情况如何,滑道、坏道存在与否。鉴定人员告诉记者:“新片质量较好,检查也快,一般一个小时可以完成。但是遇到放映多次的老旧胶片,就相当耗时。泰国的某部电影胶片送来时头尾分开、前后次序错乱,还得用接片机重新衔接,一盘拷贝就花了一个半小时。”
最严峻的一天,技术厂在午饭后一下子收到43部电影拷贝,并且第二天都要放映。最后硬是在半天时间内加班加点,完成了平时2-3天的工作量。
在采访中,记者特别询问了影片《雾中风景》画幅比例问题。经查,《雾》片确为胶片拷贝。近日,此片放映时的画幅比例失调引发观众争议。据悉,该片拍摄于上世纪80年代,用的是1.37:1的画幅,却被多家影院以常规的1.85:1进行播映,导致图像被横向拉伸。吴科长解释说,“如果是数字拷贝,可以通过电子形变去自定义像素比例,如果是胶片,就只能通过物理形变,比如遮幅放映,但这样又会损失边缘图像。其实影院可以通过对‘片门’(放映框)进行调节来解决画幅问题,并不是没有办法的。”
五花八门的介质逐个突破
前几年,电影节的拷贝介质还以胶片为主,虽然数字拷贝数量不断增加,比例仍然没有超过胶片。但今年情况大大不同,据数字技术服务部副经理朱君说,数字拷贝占六成之多,总量接近200部。
如此大规模的数字拷贝,在电影节历史上还是第一次,由于标准尚不明确,各国送来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朱君表示:“大国、大制片公司寄来的相对规范,会用手提箱包装完好;有些小国家就直接是一个硬盘,有时无法将其内容上传至服务器;还有一些HDCAM(高清)或是DigiBeta(标清)录像带,一般是制作部门才会使用,不常出现在普通放映场合,需要我们进行二次加工,耗时100个小时左右,去转制成数字拷贝,但通常片商寄来时已经没有时间再进行加工,影院就只能向电视台借来昂贵的放映设备,专门播放这些带子。”(凡是播放DigiBeta的场次,官网排片表上都会注明,以示对观众选择权的尊重。)
在数字技术中心,记者看到了正在紧张转制拷贝的工作人员。他们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9点到午夜,忙起来,加班到凌晨3点也是常事。朱君介绍说,“目前上海的数字放映已经非常成熟,平时进口的影片都很规范,放映不容易出问题。但电影节和日常放映的区别就在于,它的标准很难统一。不能因为小国家的拷贝不规范,就将其拒之门外。作为电影节组委会的技术支持,技术厂就是要保证每一部电影都能顺利上映。”他回忆2009年SIFF的一部巴西影片,数字机放映不了,最后想方设法解决了问题,虽然总共也只放映2场,但巴西导演非常高兴,因为他的影片终于能被中国观众看到了。
“上锁拷贝”密钥之谜
说起来,数字拷贝的放映比起胶片,省去了换盘的麻烦,但“密钥”一词却成为技术厂和各家影院共同的噩梦。200部数据拷贝中,有50多部热门影片都加了密钥。临时取消放映、放映失误的情况大都是这个家伙在捣鬼。
想知道“密钥”何以成为险山恶水,先要了解数字拷贝放映的流程。
据朱君介绍,每家影院都有数字放映设备,包括放映机和服务器。服务器又分为存储部分和解码部分。要先将影片数字拷贝(硬盘)中的内容上传至服务器,再输入密钥文件进行解码,方能顺利播放。
密钥文件其实就是为影片加密的一串数据编码,却包含了大量的关联信息。首先,影院要将放映设备的品牌型号、序列号、数字证书等信息告诉片商,使影片与某块银幕点对点关联起来。其次,密钥文件中还包括影片的片名、起始时间、结束时间、密钥生效时间等信息,确保一个密钥只对一部影片的一次放映起作用,从而保证影片版权不受侵害。
像日本热门电影《盗钥匙的方法》,早在排片前,就被片方用密钥限死了放映几场、时间安排,只能定时定点放映。
看起来只是一串数据,运用得当并无大碍。实情却是,一个微小的信息有误,就满盘皆输。朱君列举了密钥可能产生的多种问题:“比如文件名,本来是《维京小英雄》,然后制片方修改了一部分内嵌字幕,把改后文件命名为《维京小英雄2》,这样一来原始密钥就无法生效,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要上载一个补丁文件。因为字幕问题而需要上载补丁的太多了。再比如老外自己把密钥做错了,搞错了几个数据,结果无法上载,我们也要和他们多次沟通,有些片商对技术问题并不了解,更何况因为时差问题,沟通并不容易。有时候,组委会好不容易向片方申请,将密钥生效时限延长,但拷贝寄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播映,也会耽误调试时间。还有部分影院应该提早调试,却在最后关头才打电话说无法上载,我们只好到处去救火。”
对技术厂的服务团队而言,没有一个放诸四海皆准的解决手段,唯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负责和老外联系的浦先生这些天来都是每天24小时、每周7天待机。打开他的邮箱,密密麻麻几百封邮件。虽然精通英语、日语,在语言上不成问题,但令浦先生头痛的是国内外思维方式的差异:“拿某部影片来说,老外只给了一个密钥,我写信告诉他,我们放映五场,需要五个密钥,还把每个场次的情况用不同颜色给他作了标记,结果他回信,把先前给过的那个密钥又重复给你一遍,我晕!还有的索性邮件不回、电话也不接,或者直接告诉你,他度假去了,不是on vocation,就是on holiday,叫我们束手无策。”
朱君一样也是24乘7地全天候待机,他已经预料到,明年,数字拷贝比例会更大,问题只多不少。但他也自信,今年的经验,都会成为来年的保障,技术厂已经做好了为SIFF提供坚实支持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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