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鸣:演观众看得懂的戏
阅读提示:任鸣牢牢地记着曹禺对自己的嘱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排观众看得懂的戏,有人艺特色的戏。
也不知是刻意安排的还是某种巧合,这次北京人艺来沪演出的五部戏,其中三部都是任鸣导演的,包括《我爱桃花》、《知己》和《关系》。从年少懵懂与舞台结缘到现如今的戏剧导演,任鸣有着自己特别的故事。就在与《新民周刊》记者聊天的过程中,这位颇具名气的导演,一再慨叹命运的奇妙,宛如戏剧一般。
少年舞台经历
还在幼儿园的时候,任鸣就与戏剧结缘。“几个幼儿园一起搞文艺演出,老师让排话剧,1965年正值美越战争,编一部叫《情报》的话剧,我在其中演主角哥哥,这是我最早和戏剧接触的经历。”
男孩小时候更爱玩打仗的游戏,任鸣也不例外,但特别的是,一把扣子就能让小任鸣玩得不亦乐乎,“我先把被子做成山的形状,弄出山洞的造型,把扣子放在山洞里,然后一个人沉迷在游戏中好几个小时”。这种想象与假设,或许就是任鸣最早的导演启蒙。“现在想起来这种游戏很练我的思维,导演思维,把听来的抽象的故事变得形象、具体,是一种最初的场面、故事的模拟和演练。”
小学老师对父母不经意的一句“你儿子是个喜剧天才”,预言了任鸣后来的道路。二年级时,任鸣排了一个快板书,得到老师的表扬,从此任鸣记住了这句话。“大人的一句鼓励对孩子是一生的影响。人太需要鼓励了。”
任鸣在初中的时候参加过学校的朗诵班,当学校有重大活动、联欢,朗诵班可以当着全校朗诵。但是毕竟机会有限,能够当众表演的机会并不多。初三的时候,机会来了,有两个名额可以在全校朗诵。最后全班进行海选,任鸣光荣地被选上,“前一天晚上我几乎没睡着。当天,在大礼堂表演,我一上台,立马晕了,朗诵全是凭着本能完成的。上身还比较自然,但是不停哆嗦的双腿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穿的裤子又比较薄,能看出来。我自己心里一直说‘别哆嗦’,整个过程都属于意识丧失的状态。一回班里,同学们就笑话我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是两个人,脸上特自然,还挂着微笑,再看下面,两条腿像抖糠一样……”这是任鸣在学生时代唯一一次登台表演,虽然有点“惨不忍睹”,但是,在众人面前表演,任鸣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今日的话剧导演
任鸣真正的辉煌来自北京人艺,从为老师辈的导演艺术家们当助手开始,一路走来,如今他俨然成了独当一面、风格鲜明的新一代导演艺术家。
其实,这一次上海之行对于任鸣来说并不是第一次,早在20多年前,他就随着《哗变》剧组来到上海。“我很荣幸,在1988年唐斯复老师第一次组织人艺之行的时候,我刚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一年,我是作为《哗变》的副导演,跟着一起来到上海的,盛况空前。那次真是倾巢出动,我们在上海越剧院参加招待会,和上海文艺界联欢。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就是来看热闹的……
任鸣坦言,在北京人艺,1988年上海演出的盛况至今仍被视为一个“很神的传说”。事实上,当时的上海观众对于所谓的人艺明星效应还没有太多的关注,哪怕那次来的有于是之、蓝天野、英若诚、童超、林连昆等等,可以说是北京人艺当年的最强阵容,也是20世纪话剧表演的高峰时期。然而之所以会引起巨大轰动,完全是依靠艺术家们超强的实力,以及戏剧艺术本身的巨大魅力。
由彼及此,聊起这回即将访沪的献演剧目,任鸣认为都非常有特点。“一个是陈薪伊导演的《原野》,陈导在处理上非常独特,当初在北京演出时非常成功,很震撼。而且我们人艺的演员:胡军、徐帆、濮哥都是知名度非常高的演员,所以舞台效果非常好。还有就是《窝头会馆》,也是‘五星上将’的组合,没得说。《知己》则是冯远征主演。这些戏都有一个共同点,在北京效果非常好。但真的不知道来上海演出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很期待。”
经典剧本派
评论别人的戏,总是好话多,实质少,而当与记者谈到这一次自己导演的三部戏时,任鸣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知己》这个故事就是讲什么是真正的朋友,探讨人跟人之间的友谊是怎么回事,还有当朋友出现变化的时候你应该怎么去对待。地位高的人物会有朋友,地位低的人,哪怕是蹬车的也有朋友。所以为什么叫《知己》,就是讲友谊的故事。”
《知己》的主人公是清末的两个文人,吴兆骞犯了大错被发配到东北,由冯远征扮演的顾贞观为了营救知己,到宰相明珠府上做教书先生,想办法接近宰相救自己的朋友,一等就是20年。他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方法,终于将朋友赎回来,盼得故人归。但是就在他喜出望外的时候,却震惊地发现,原来那个有着铮铮傲骨的朋友,已经变成了一个苟且偷生的猥琐小人,几十年的真诚与坚持如同一则笑话。最后顾贞观选择了离开,也选择了理解朋友,宽容朋友。
《我爱桃花》是邹静之的名剧,梅婷曾经在上海演出过这部戏。这一次任鸣版的《我爱桃花》相比第一版,在保留原汁原味的基础上丰富了剧情,并且启用了多次与张艺谋导演合作的曾力担任舞美指导,将给观众带来不同的感受。“《我爱桃花》是讲一个现代剧团在排练古代戏,古代的爱情故事与现代人的情感纠葛互相地穿越、交错。它是一个关于男女爱情的思考。”任鸣自己很喜爱这部戏,“当时我们人艺新建了实验剧场,第一个戏演的就是《我爱桃花》。它也是我们剧场里演得很多的戏,也可能是目前翻排得最多的小剧场话剧。”
《关系》是曹禺的女儿万方执笔的一部关于两性关系的情感题材话剧,故事内容很贴近当今人们的生活,“当时我导的时候压力也挺大的,因为它比较尖锐、比较残酷。”《关系》讲的是关于一个事业非常成功的中年男子,任鸣开玩笑说:“有点像我这个年龄”,他有爱人,有情人,还有一个小女朋友,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之中的种种纠葛。正是因为它的现实性和真实性,在北京的演出效果非常好。“一般夫妻、男女朋友一起来看《关系》,观戏的过程中会出现这种场面” ,任鸣爆料说,“老婆或者女朋友都会不由自主地瞅瞅身边的男人,一边看一边说‘活该’、‘撒谎’,特别来劲。男性观众则基本一声不吭。还有的时候,男性观众觉得这个戏跟谁一块看都成问题。作为我来说,我还是某种程度上以批判的角度导戏,万方总给我说,不要批判,客观地、很真实地演。其实男主角是个很好的人,他希望周围的人都好,但是最后却陷入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我爱桃花》对于现代社会人与人的感情问题有着深刻的洞见和观察。
任鸣是坚定的“经典剧本派”,认定只有本子好,才有戏,“如果剧本本身不经典,导演和演员就回天乏术了。剧本不行,演员有名,这是很危险的事儿。而要是剧本好了呢,就像《梁祝》好听,谁拉都好听,随便哼哼都好听。”
如今,任鸣的希望就是能把中国最好的作家都拉来一起合作,搞话剧剧本,“不是单纯的改编,是让他们原创”。作家不懂写戏的套路,在他看来不是问题。“特会写戏当然好,不懂也有不懂的好处,没有束缚,他可以从更高的层面出发。技术上有我呢!”
1994年任鸣导演的《北京大爷》获得成功之后,曹禺曾经对任鸣有三点嘱咐,至今任鸣依然记忆犹新。“他跟我说,第一,戏是演给观众看的,一定要让观众懂。其次,北京人艺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不断地继承和发扬才能走下去。最后你要好好学习焦菊隐。” 任鸣牢牢地记着曹禺对自己的嘱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排观众看得懂的戏,有人艺特色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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