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要在西雅图
《泰囧》以降，“规律”一词被一再提及；而3月以来，电影市场进入国片保护月，不少华语片趁势而发，也可以发现，其中愿意去遵循规律的那些，都有了不错的票房收成。
记者｜阙 政
很多人都羡慕薛晓路，执导第一部电影就遇到贵人——香港安乐影业总裁江志强。2010年她的处女作《海洋天堂》，主演李连杰，摄影指导杜可风，美术指导奚仲文，剪辑张叔平，配乐久石让，插曲周杰伦……太多人一辈子都争取不到的黄金班底，薛晓路第一次就集齐。
时隔三年，薛晓路自编自导的第二部作品《北京遇上西雅图》问世。上海发布会上，江老板又亲自到场，足见隆重其事。而这一次，宣传方的媒体通稿中多次提及冯氏浪漫喜剧的高票房标杆《非诚勿扰》，亦足见其野心。上映后，影片好评如潮，豆瓣评分一度高达8.2。登陆全国各大院线将近一个月势头仍然未减，截至发稿时票房已冲破4亿，果真如江老板所预期的，正在冲击《非诚勿扰2》所创下的4.7亿华语爱情片票房纪录。
“本色”汤唯和“闷骚”波叔
主演汤唯是江志强一力推荐的。发布会现场，汤唯以一袭“文佳佳”式的亮银色外套、热裤登场，活力四射，有问必答，一改以往文艺范的矜持，不遗余力地推荐影片，大咧咧地宣布：“演喜剧对我来说不是挑战，是露本性。想看汤唯本人是什么样，就进电影院吧！”
其实，关于汤唯，我们一直在雾里看花，所知的无非是一戏成名、被封杀、文艺片复出、回首英伦自强不息等等。既不清楚她的坚强与韧劲是否出自经纪团队的包装需要，也不了解她本人是否喜欢当一个“文艺女神”。“汤唯的本色”，是大众的疑惑，也成了电影的卖点。当然，除了《色·戒》，汤唯所有的电影也几乎都是“本色表演”。
和汤唯搭戏的吴秀波，在薛晓路眼里一直是个“好戏之人”。早年间，吴秀波曾出演过薛晓路编剧的电视剧《天堂鸟》。当时虽然没有直接合作，薛晓路却在看剧时留意到这个演员——“印象很深，这个人眼睛边上长了个痦子。他演个结巴，有点轴有点喜剧，讲对白的时候……我就想‘这哥们儿可能是个真结巴！’”
《北京遇上西雅图》是个“拜金女遇上落魄大叔”的故事。要演“落魄大叔”Frank，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毕竟是爱情题材，男主角还是希望帅一点。在这一点上，秀波超额完成任务。第二，Frank的戏都在心里，不是大悲大喜，需要演员能沉进去，细微体会和表现。”
事实证明，他的表现比汤唯更令人惊喜。“闷的男人有没有吸引力？”吴秀波的回答是：“加个骚字就有了。”他的喜剧天分，也让他由此收获了一个“波叔”的外号。
戏里闷骚，戏外更有爱。发布会那天，波叔顶着戏里头的白发胡碴上阵，“怕别人不知道是我演的”。此后多次公开露面，他都是这个苍老中透着狡黠的造型，似乎对此新形象十分满意。当被要求回忆拍片过程时，波叔能想起来的都是——等浣熊们过马路啦，渔人码头上一对海獭正在过夫妻生活啦，过完了又吵架又互相咬啦……之类的情节。整个人的状态就像个和煦的小太阳。
导演说他：“完全以Frank的状态在片场生活，一出戏就去找吃的，再就是和女儿们聊天。”没错，戏里的Frank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那个女孩却是由一对双胞胎分别扮演。“为了赶进度啊，一个孩子累了一个接着演。”于是吴秀波一边在温哥华吃着羊肉泡馍，一边和女儿们聊得起劲。女儿们为了谁演得更好而纠结时，波爸就会安慰她们：“不用担心，在观众眼里你俩就是一个人。”
价值观电影
薛晓路一直是个接地气的导演，尽管一直在大学任教，她却说：“我特别不生活在象牙塔。”很多导演为了拍现实题材都要特意下基层体验生活，而脚踏实地的生活对薛晓路而言，却是常态——“恰好我不是大导演，有很大的空间去老老实实过生活。一些特别成功的名导演，他们的吃穿住行都是另外一个阶层，离琐碎的生活渐渐远去。我则会知道打车从涨2块变成了涨3块，小区没热水投诉了一星期还没结果的烦恼，以及为了小孩上学家长要付出多少努力……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
所以她感慨：“敏感问题在生活中比比皆是——对奢侈品的爱恋追逐、赴美产子、携资外逃……偏偏银幕荧屏上都没有表现，没有人去描写这样异化的状态。”
当年写《海洋天堂》的剧本时，她已经为帮助孤独症孩子的慈善团体做了14年义工，深知其不易。此后她还曾盘算过写一个普通人生二胎的故事，题目叫“亲爱的让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再后来，她偶尔听到一个朋友赴美产子的故事，了解到其中有趣的过程，便开始动笔写《北京遇上西雅图》。
写之前，薛晓路特意跑到洛杉矶，找了家月子中心，住了一个星期。很多后来出现在电影中的细节，正是她本人的体验——“文佳佳一进门就问，什么是‘雅房’？噢！‘雅房’原来就是不带卫生间的、比较便宜的房间。还有买红妹去shopping，完了回来说，‘哎呀太便宜了，我要把我在这儿花的全部赚回来！’这也是我的感触，‘30美元可以买好多件衣服’。等于我是先替主角们去那儿体验了一回。”
电影的社会价值始终是薛晓路非常重视的一点。薛晓路说文佳佳这类人：“被社会逼得很盲目，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跑着跑着就感觉被人推着走，完全不能自控，于是随手捞到一个什么人，就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在薛晓路眼里，女人的自尊自爱自立，显然是价值导向。所以她安排文佳佳做了几年单身妈妈，才重投Frank怀抱，“非自立不足以得真爱”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而影片，也因此收获了一个“价值观电影”的美誉。
典型的Romantic Comedy
当然为了“价值观”，导演对情节的处理也让一些人觉得缺少合理性。豆瓣上《北京遇上西雅图》的条目下有这样一篇评论，题为《我是如何遇上西雅图的——未删节版》，以“故事，其实是这样的”开头，将影片情节以腹黑的方式重新捋了一遍。尽管是游戏之作，却未必不比电影本身的叙事进展更符合逻辑更接近现实。以此判断，影片的情节与价值观，其实并不是完全站得住脚的，值得推敲的地方很多——譬如“小三也能得好报”，就令不少观众感觉“三观不正”；文佳佳从“拜金女”摇身一变“文艺范”，也缺少让人信服的过渡。
一个月来，豆瓣评分从8.2慢慢回落到7.7，排除水军的因素，可以看到观众对影片的评价正在逐渐客观。平心而论，7.7对《北京遇上西雅图》而言，仍然偏高。但这样的结果恰好反映出观众知足的心态——如今的华语片，要让人在走出戏院的时候不后悔，不骂一声“纯属浪费时间浪费钱”，已经叫人感恩戴德。
不过，《北京遇上西雅图》最神奇的地方也正在这里——看完回家过了几天后再想想，有其不通不顺之处，但坐在现场时，却毫不觉得那两个小时难熬，十个人看了有六个会笑、七个会感动，尤其女人。有这样的魔力，当然并非源于这是一部“价值观电影”，而是因为，它切切实实是一部符合规律的典型的“Romantic Comedy”（浪漫爱情喜剧）。
身为资深编剧又在大学里教授编剧课，薛晓路对Romantic Comedy很有研究：“在好莱坞这是非常成熟的类型，成功案例大把，有非常严格的创作规律，比如男女主人公的性格差距很大，观众也知道，反差越大越难走到一起，而编剧的功力就是让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而从喜剧角度来说，“我们的喜剧大部分是耍贫嘴，西方则是‘有趣的人物放在特定情境下产生的，就是喜剧’。”
在美国，前不久刚刚去世的诺拉·埃夫隆（Nora Ephron）就是一位Romantic Comedy的翘楚。薛晓路最喜欢的诺拉作品是著名的《当哈利遇见莎莉》。她也喜欢奥黛丽·塔图主演的《巴黎拜金女》，喜欢那些充满智慧的故事和时不时的创新。不过，对眼下的华语片而言，要紧的是“先符合规律，再去想创新”。《泰囧》以降，“规律”一词被一再提及；而3月以来，电影市场进入国片保护月，不少华语片趁势而发，也可以发现，其中愿意去遵循规律的那些，都有了不错的票房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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