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是感情动物

记者｜阙　政

       播出首日，浙江卫视收视率破1登顶。
　　北京地区平均收视9.4%，全国平均收视1.47%，近三年北京卫视黄金档收视冠军。
　　东方卫视开播后，收视率连续破1，上海本地收视突破7%，直逼《甄嬛传》的9%。
　　全国48城市同时段收视率前5。
　　电视剧《大丈夫》之火，从一再刷新的统计数字里就可管窥。不过，更火的还是人物、话题。
　　

要的就是本色
　　
　　如果你错过了这部戏，可能会觉得奇怪，怎么一夜之间身边所有人都在聊王志文？为什么多年没出现在荧屏前的俞飞鸿，忽然成了微博最热门的话题？
　　追剧之后，恍然大悟。一向走文艺清高路线的王志文，竟然这么舍得自个儿，敢于塑造一个话痨到带点猥琐的文学教授；从来以文艺女青年范儿示人的李小冉，一改知性优雅，扬起了大大咧咧的女汉子风；演惯了不食人间烟火“仙女”的俞飞鸿，摇身一变成了没有自我意识的家庭主妇——每个都那么颠覆，又都颠覆得那么有说服力，怎么办到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采访了《大丈夫》导演姚晓峰。
　　回答很是出人意料。原来众演员颠覆性的演出，并非刻意改变他们自己的个性以求转型或者突破，恰恰相反，姚导选择的其实都是他们的本色。“电视剧选演员，还是选本色的比较好。他们本人就具备类似角色的性格特征，比要求他们去塑造角色更好。虽然演员都有塑造的能力，但是咱们实话实说，拍电视剧不像拍电影，最多几百场戏，电视剧场景太多了，时间一长就容易露马脚。”
　　所以姚晓峰选角很辛苦，不只看演员红不红，还得先了解他们，和他们相处、聊天，咂摸演员本人的性格是不是和角色吻合。他自嘲说：“就跟天天接客似的。”转而又有点自得：“直觉还挺准的，从来没有失误过。”
　　这种直觉，或说认人之明，有时候得比演员本人看得更清楚。比如王志文，人尽皆知的清高孤傲、有点端着，偏偏姚晓峰能看到他“内心其实自由奔放，只是没散发出来”。开拍前，两人认真地讨论过“欧阳剑”这个角色，目的是把王志文“混不吝的内在气质召唤出来”。
　　等到了拍摄现场，姚晓峰带领整个剧组，尽最大努力营造一种“放得开”的氛围。他说：“导演不一定很有才华，但是得很会组织，综合素质高。导演要会控制演员，好演员太容易沉浸在自我迷恋之中，一不小心就牺牲了对手。我的任务是把四个好演员糅合到一起，达到平衡，并且都给人感觉无可替代。”
　　一开始，王志文对于穿荧光色七分裤、戴草帽的“扮嫩见丈母娘”打扮还有点排斥，到后来乐于自毁形象，拒绝了导演“用特效做”的建议，自己挤眉弄眼地就把一个夸张的面瘫动作给演完了，把工作人员都笑得不行。他和“老泰山”韩童生的对手戏更是场场精彩，两位戏骨一碰头，天雷地火的彪戏立马开始。
　　“有些演员为什么会耍大牌，因为在现场没有遇到合适的对手。”姚晓峰说，“要是行家里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二位就经常在完成规定动作之外，给自己加点小零碎。”同样的火花，在李小冉和俞飞鸿的对手戏里也时常闪现，演到根本停不下来。姚晓峰送给《大丈夫》剧组四个字：酣畅淋漓。
　　

别以为男人不动感情
　　
　　很少人知道，姚晓峰毕业于北电摄影专业，最早干的是摄影师——管虎的代表作《头发乱了》，章明的代表作《巫山云雨》，王瑞的代表作《离婚了，就别再来找我》，背后掌镜的都是他。凭摄影拿过两次华表奖，却总觉得非做导演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2004年，终于有机会自己拍戏了，和编剧一起磨了一年才能够开拍，那个片子叫《夜深沉》。开拍的时候也是多灾多难，那时候制片人和我说的一句话我到现在记忆犹新——‘虽然你是好摄影，但是不能证明你是一个好导演，你要好我们就用你，不好我们随时撤换。’”姚晓峰说，“到现在为止我应该拍了十三部戏了，我可以说自己是导演了。”
　　相对收视率，他更在意作品的口碑。“我的上一部作品《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收视率并不是最高的，但是获得了良好的口碑。让我高兴的是去年它被民间评为最值得观看的一部戏，说这部戏是‘2013年电视剧市场的一块遮羞布’，这个评语让我比获什么奖都高兴。”
　　这一次，《大丈夫》在收视率和口碑上双双丰收，但姚晓峰只字未提收视率，谈得最多的还是口碑，令他没有预料到的口碑：“播出以后，我身边好多男性都说爱看，还有不少是所谓高端人士，这让我很意外——儿女情长一般感动的不都是大妈吗？”
　　但他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从前我经常从欣赏的角度去拍女性，但是拍了那么多女性题材电视剧之后，我又觉得其实女人不太理解男人。男人也有情怀，男人承载了很多，但是男人不太表露自己的感情，认为那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所以男人很容易被误解为没有感情，其实不然。”
　　姚晓峰的父亲是个军人，严父，他从小没少挨打，也会觉得父亲不爱自己。“1976年唐山大地震，我当时6岁，跟父亲到无锡出差，在基地里他用电锯给我做木枪玩，一不小心切掉一截指头，住院治疗的时候把我交给其他战士看着。有一天，我去医院看他，他看了我一眼，就背过身去。其实我看到他哭了，只是不想让我发现。后来他才告诉我，那天看我浑身脏不溜秋、疏于看护的那个样子，心里难受。那一刻，我觉得感受到了父亲的爱。”
　　姚晓峰是南京人，到了上大学的年龄，他想离开南京去外地求学，母亲劝他留下，父亲说了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句话后来成了他最看重的礼物：“起初几年我还觉得他是想赶我走，后来就特别感激他，因为做母亲的善于软化孩子的心，而父亲能给孩子最好的东西，就是勇气。”
　　 现在他的儿子也已经到了游学的年龄，姚晓峰说自己也是严父，“儿子虽然怕我，但是也什么都会跟我说。”去年暑假他带儿子去美国学校面试，帮儿子把关，“虽然也会舍不得，但还是得鼓励他往外闯荡。”
　　如父如子，所以他特别能体会剧中父亲“顾大海”的心情。“顾大海给女儿张罗婚宴那出戏，是全剧的一个‘戏核’，我希望观众看到这里，会想到要善待自己的父母。”
　　除了父女情，《大丈夫》里还有一段“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姚晓峰解释说：“现在微信、微博上每天有那么多人发正能量、发心灵鸡汤，说明没有人想坏。我想讨论的是，男人面临诱惑可以犯错，问题是犯错之后该怎么办？”
　　

家庭剧还能怎么拍
　　
　　 “老少恋”、“翁婿纠纷”、“婚外情”……《大丈夫》密集的冲突、富有生活智慧的对白让人印象深刻。姚晓峰对剧本的成熟非常认可，但他也很清楚，从桥段来说，这部戏并没有太多的新鲜感：“婆媳战虽然变成了翁婿战，但是那些家长里短啊，夫妻关系啊，结婚生子啊，这些东西大家都看过，其实这部剧应该说是一个‘集大成者’，把现在所有的情感、家庭戏的桥段都用上了。”
　　前人拍滥了的题材，再拍得好看，这是本事。除了剧组上下每个环节的用心，导演对整出剧审美风格的把关，也是“一个好剧本，一组好演员，能否最终成就一部好剧”的关键。
　　“编剧和我，我们的长项都是‘不会恶心人’。”姚晓峰说，“老少恋做不好很容易让人反感，所以敢动这样题材的人不多，这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再者，过分的夸张、噱头，一概不用。“挑战喜剧是我的第一次。我对喜剧的理解是，高级喜剧应该‘笑中带泪’，从表演到拍摄都不应该用小品式的夸张或噱头。我们还是要按照拍生活剧而不是闹剧的方法来拍摄。这一点所有演员也都达成了共识，挤眉弄眼、抓胳肢窝、搔首弄姿都不要。”
　　“但是，越是这样的家长里短、充满烟火气的东西，越要把人文气质往里灌输。其实在最后一集大团圆结局里，王志文的一句台词就是这部戏想表达的意思——他引用了罗曼·罗兰的一句话：‘世上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真相，仍旧热爱生活。’”
　　和很多年轻人一样，他也追美剧。不同的是，正在追的《国土安全》和《美国谍梦》，一般都会被分类在“谍战剧”，他却以“家庭剧”来看待：“美国人的家庭观念比我们想象的要重得多。你去看他们的电视剧，几乎所有类型剧里都有家庭元素，只是占比例多少问题。像《国土安全》，悬念点虽然在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间谍，但也有很大篇幅是在讨论一个人从战场重新回归家庭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反观中国人的家庭观念呢，有着长远的传统，但是被改革开放破坏了一点，现在又在往回找。”姚晓峰举了自己的例子：“我们之前的一拨人，五六十年代出生，正好赶上改革开放，踉踉跄跄地追赶时代的列车，现在总算爬上了车，但是也伤痕累累。等财富或名声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反思——沿途丢下那么多东西，是真的幸福吗？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出生于改革开放中后期，虽然也有生活压力大、生存空间小的问题，但是物质没有那么贫乏过，也就没有那么大的饥饿感。现在的年轻人更加在意生活品质，也比我们一代更注重家庭——我也想通过自己的电视剧，呼唤人们重视家庭。”
　　在他看来，家庭剧应该是各种各样的：“在中国由于题材的限制，家庭剧最好过审，于是大家都一窝蜂地去拍，现在确实已经走到了一个瓶颈，太多雷同，需要突破。比如学习美剧，走情节化——美剧的特点就是情节为首要的，把各种情节元素组合起来，把家庭作为一个元素放进来，而不仅仅是简单的生活场景。再有就是寻找好的社会话题，比如赵宝刚的《北京青年》是重走青春路，《老有所依》谈老人赡养问题，好的社会话题才能让一部家庭剧脱颖而出。”
　　4月，姚晓峰的新作《虎妈猫爸》即将正式开拍，主演是赵薇和佟大为，讲中国式家庭的教育问题。这也意味着赵薇将像周迅、姚晨、范冰冰一样，加入“一线女星从大银幕转战小荧屏”的热潮。
　　
姚晓峰眼中的演员本色
  
王志文

　　他平时挺正经的，不属于爱拿自己开涮的类型。清高，傲气，一出道就从愤青开始演起，本人也是不太在意别人看法的那种。跟相互尊敬的人，他很谈得来，要是看不起的人，就连搭理都懒得，真性情。我觉得像“欧阳剑”这样的人，有勇气去追求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女性，肯定不是墨守成规、一本正经的，得带点玩世不恭、混不吝的气质，既不管别人如何品头论足，也不怕成为众矢之的。我看遍年龄合适的男明星，除了王志文，都不符合这样的要求。有了孩子以后我觉得志文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变得更加随和、开放。只要符合剧情需要，他都能接受，哪怕是对他年龄的调侃。在现场每次我看他表演都很陶醉，会忘了喊停，很过瘾。我们对社会、人生和拍戏的观念，都有相通的地方。他从来不迟到，功课做得很足，非常自律，因此也希望别人不耽误他的时间。属于对自己严格、所以对别人也有要求的人。我常常笑他不像中国人，像外国人。

韩童生

　　我第一次拍电视剧《夜深沉》就是跟他合作。他一直活跃在话剧舞台上，拿过“梅花奖”，爆发力极强。还做过配音演员，声音也很有表现力。因为经济的关系违心演了一些电视剧，拍完基本上不看，但是这次他说演着演着不知不觉就当真了，演得酣畅淋漓，像是自我抒发，也是第一次拍完电视剧还追看。韩老师是戏里火爆，戏外谦和。戏外他和王志文是好哥们儿、酒友，酒量没王志文好，喝醉了憨态可掬，可有意思了。

李小冉

　　她16岁在舞蹈学院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当时我在拍广告，还看过她的戏。这次她演个时尚女魔头，选她演这个角色就是因为觉得她身上有股“三青子劲儿”（北京土话，不明请百度），我觉得她演得特别好。

俞飞鸿

　　女神，我们都开玩笑说，时间好像在她脸上停止了脚步。这回给她的角色是个女二号，之前也接洽过别的演员，好多人不愿意来，但是她不介意。虽然她做过导演、制片，但并不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给人感觉很随性，没太大主张，碰到事情总爱问：这样行吗？戏里她的角色开始也是没主意，但骨子里有硬的地方，自强自立，这也很像她本人。至于说为什么长得漂亮演技又好却不怎么高产，我想可能因为她是杭州女孩，挺追求生活品质的，没有把演戏当成生活的全部吧。

关晓彤

     　　2008年她就演过王志文的女儿。这回的剧本里本来给她这个角色设置的年龄是20岁，二乎乎的北京傻妞，嘴皮子特别溜——这些都很像她本人。本来我想找20来岁的明星，可是一打量，觉得她们的眼睛都不干净。剧中有一场戏，女孩“代表双方家长”去找韩童生谈判，这场戏是个“戏核”，一定不能演得老气横秋，得有天真的感觉，才能不让人讨厌。所以我们把女孩年龄改成16岁，让关晓彤来演，这是打了一个大赌，幸好最后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