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布拉格的“黑光剧”
阅读提示：黑光剧的全球风靡，大概足以证明，这个世界上童心未泯的大人，数量并不比孩子们少。
记者｜阙 政
尼采曾说：“当我想以一个词来表达音乐时，我想到了维也纳；而当我想以一个词来表达神秘时，我只想到了布拉格。”
在这个木偶玩具比人口还多的“玩偶之城”，除了木偶剧，还有一种被称为“国剧”的“黑光剧”，同样神秘莫测，每年不仅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还漫游到全球六大洲250多个国家进行巡演。
7月19日，捷克“布拉格第一黑光剧团”作为“汉唐文化国际音乐年”的特邀嘉宾，走进了上海大剧院，将全球火热的“黑光剧”，带到盛夏的上海。
七个画家一台戏
什么是黑光剧？简单说来，就是演员们身着黑衣，隐身在舞台的黑色背景下，手持道具，以肢体语言代替口舌，完成一段故事的演绎。在木偶文化根深蒂固的捷克，你可以将道具或幕前演员理解为提线木偶，而站在他们身后默默配合的“黑衣人”，就是维系木偶的那些复杂线条。
不过，这仍然不是黑光剧的全貌。比起提线木偶，黑光剧的舞台元素要丰富得多，它能让人联想到哑剧、舞蹈、超现实主义戏剧、小丑表演，甚至魔术。也正因为这样，在它的发源地捷克，黑光剧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作“幻象剧”。
演出原理，说起来并不复杂，主要是利用了人类眼睛看不到黑色背景前面的黑色物体的缺陷。但看过黑光剧的人无不好奇：最初创造了这个剧种的人，到底在想啥？如此充满灵气的艺术表现方式，要怎么拍脑袋才能想出来？
演出结束之后，《新民周刊》抱着同样的问题，采访了布拉格第一黑光剧团现任团长齐伊·瑟奈克（Ji?í Aster Srnec）——正是他的父亲Ji?í Aster Srnec，在1958年首创了这个剧种。
齐伊用“意外”来形容黑光剧最初的问世：“我父亲当年读过三个学校，分别学习绘画、音乐和木偶剧。在木偶剧的班里，他帮老师做一些导演工作，偶尔发现一些穿黑衣服的演员站在黑幕前，身体的某些部分看起来就像消失了一样，手里的道具也好像在飞翔……”
这种类似日本综艺节目“超级变变变”的奇幻效果，让他很着迷。于是索性要求演员全部穿黑色天鹅绒服装——虽然造价贵，却能实现最好的演出效果。
有趣的是，当年的老齐伊并没有从他的木偶班里寻找演出伙伴，反而从他的绘画课上找来6名同班同学，加上他自己，一共7个人，创办了一个名为“七分之七”的剧团，自导自演。谁也想不到，看起来融合了许多艺术精华的黑光剧，最大的养分其实来源于绘画。
“可能因为画家都不太爱说话吧！”齐伊这样理解他父亲当年的选择，“舞台对他们来说也像画布，可以尽情驰骋想象力。事实上这7位最初的成员后来都在绘画界有点名堂，其中3个在纽约办过画展，都非常出色。而创立黑光剧团，直接参与演出，对他们来说就像玩一场游戏一样。”
理解了黑光剧的灵感源头，就能更好地理解黑光剧——和现在努力把2D做成3D的大趋势不同，黑光剧的舞台，反而像是把3D的演员和道具，安排在一张2D的黑底画布上。就像1958年剧团初成立时，所有的演出剧目也都改编自画家们的画作底稿。
把魔法带回世界舞台
即使在黑光剧被发明50多年后的今天看来，它仍然显得非常特别，可想而知，在1958年诞生时，曾经引起过怎样的轰动。人们像看一个巨大的谜团一样走进黑光剧剧场，整个60年代，黑光剧迎来了第一个黄金时期。老齐伊和他的6个伙伴在全球6个大洲巡回演出，参加过数不清的国际戏剧节——1962年，在苏格兰爱丁堡国际戏剧节演出后，被《泰晤士报》评价为“把魔法带回了世界舞台”。
就连“布拉格第一黑光剧团”这个名字，也是1961年在美国演出时正式确立的。当时，7位创始人想改一改“七分之七”这个难懂的名字，于是想到了“black theater”——但美国的经理人告诉他们，在黑人平权运动兴盛的1960年代，这个名字可能产生歧义，使人以为这是一所专为黑人演出的剧团。再次修改之后，终于成为了如今的“black light theater”，黑光剧团。
黑光剧的全球风靡，大概足以证明，这个世界上童心未泯的大人，数量并不比孩子们少。在捷克首都布拉格，第一黑光剧团每天都有演出，来观看的大都是游客，有夫妇和孩子，也有年轻的背包客。小小的剧场常常被人群挤满，不分国籍，也不分年龄。齐伊说：“布拉格不像是迪拜或者拉斯维加斯，来这里的游客都更注重个人体验，喜欢小小的剧场里，演员和观众之间有家人般的气氛。”
不过，即使是广受欢迎的“黑光剧”，也经历过它的“黑暗时期”。
此前，有传说称黑光剧的灵感来源于中国皮影戏里的“黑匣子”。听到这种说法，齐伊无奈地笑了：“1989年捷克发生了‘天鹅绒革命’，之后捷克更加开放，吸引了很多人来旅游，黑光剧的观众也越来越多，结果一下子出现了十几个黑光剧团，从名字到演出内容都照搬抄袭。对外他们不能明说灵感来源于我们，于是就编造出了一个故事的新版本，说发源于中国……”
由于这些模仿者大都有政府层面的关系，到头来反而仿版有了固定的演出剧院，而齐伊的剧团虽然是全球首创，却只能在各个设施较差的剧场里流动演出。“2000年前后是最困难的时期，因为仿版太多了。”齐伊说，“感谢互联网，让前来布拉格旅行的人越来越能自由地发表感想，有比较才能分出好坏。”
今年5月，第一黑光剧团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固定剧场。齐伊大张旗鼓，一口气新招募了20多位演员——找到合适的人选并不容易，因为黑光剧团的演员不仅要在幕前演出，还要在幕后扮演“黑衣人”。黑幕的技术手段不难破译，演员的配合、踩准每一个时间点的操控，才最难。
因为黑光剧在全球掀起的热潮，现在齐伊除了在布拉格本土之外，每年差不多有7个月时间都在巡回演出。齐伊的爸爸老齐伊今年已经83岁，不再随团四处表演，但童心未泯的他精神上仍然很年轻，仍然坚持作画，甚至还为剧团做创意、美工、编曲。
和他相比，年轻的齐伊对市场特别敏感，帮助剧团走得更远。他说：“我的长处是善于了解各地人的不同喜好。常常在演出之前我跟演员说：观众在这里会笑。结果他们真的会笑！走过许多地方之后你会发现每个地方的人，反应都有微小的差别。比如上海和北京的反应就会不一样；又或者香港的观众会哈哈大笑，而一些小城市的观众，他们相对害羞，不太会大笑；还有智利这种多山脉的民族，会比较冷静，即使喜欢也不会作过于激烈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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