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只有电影
阅读提示: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电影圈,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付出。
记者|何映宇 实习生|王嘉嘉
时隔四年,陈德森再战影坛。
《十月围城》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但他并没有因此趁热打铁走穴捞金,恰恰相反,这四年,他几乎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潜心于他的新电影:《一个人的武林》。他说自己是个很慢的人,拍电影,必须全力以赴。
从副导演到成龙助理,从拍文艺片出道,再到靠动作片打开一条生路,陈德森在影坛摸爬滚打30多年,甘苦自知。拍《十月围城》时,老板自杀、资金断裂、母亲病逝、车祸抑郁……一连串的打击,真可以用屋漏偏逢连夜雨、喝口凉水都塞牙来形容。他不是那种一夜成名、顺风顺水的导演,在他的人生中,满满的都是泪啊。
不易。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电影圈,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付出。
不为什么,只为了他心中的电影,因为他说了:“我的生命中只有电影。”
与成龙决裂二十年
《新民周刊》:最早入行是做成龙的助理?你和成龙这么多年的合作,你觉得成龙是个怎么样的人?
陈德森:我觉得成龙是一个努力苦干的人,有很传统思想的人。成龙只读到小学一年级就辍学不读了,他让我跟他是因为我做过编剧、会讲普通话,广东话和英语也可以讲,可以帮到他。他从不会看剧本,要我念给他听,到后来慢慢地会看剧本,再到如今去美国做英语的访问,都是他自己完成的。我说他是苦干成功的典型。他的事业成就大家都看得到。
我加入他公司,他让我做他的助理,除了因为我有能力之外,还因为我姓陈。他经纪人陈自强,制片和摄影团队四兄弟也姓陈,周围很多人都姓陈,他最好的朋友叫陈勋奇,他特喜欢姓陈的导演,比如陈嘉上啊、陈木胜啊,所以说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人。
《新民周刊》:后来拍《特务迷城》,这部戏是你为了成龙而写的吗?
陈德森:不是。拍《特务迷城》之前,这二十年我和成龙的关系是:他理都不理我,看到我,他转头就走。我为了拍电影辞去了成龙助理的职务,当时他特别生气。直到二十年后,他打电话给我说:“听说你有剧本是写给金城武的,我的经纪人陈自强看了,嘉禾电影公司的人也看了,觉得很好,想要拍,能不能给我拍?”我说你是嘉禾的股东,是大哥,你要拍谁敢说不?他说想要找我做导演。我说你这二十年都不理我。
我辞职的时候,他其实对我做了一个很不屑的表情,就好像说你肯定不行。你想,当时我只有十八九岁,一个毛头小伙子,说要做导演确实有点悬啊,不过我还是很坚持。我说:“你有没有考虑清楚?你一直都黑脸给我看,一直在生我的气,现在让我做导演?”成龙说:“这个事情大哥我看错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你确实有在努力。而且,从我叫成龙开始,就没有人跟我辞过职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当然会记住你啊!”
《新民周刊》:在片场的时候成龙会不会主导电影?
陈德森:一般导演拍成龙这样的国际巨星的电影时,会想说要塑造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成龙,但这个观念其实是错误的。动作巨星拍动作戏,一定有他固定的套路。想要突破,往往吃力不讨好,反而很不愉快。
我对成龙说:“大哥,因为是贺岁档,所以必须是喜剧,不能悲伤,但是我想在情节上有所改变,有人要死。”你看他原来的贺岁片电影,打人,但很少把人打死,把恶人抓住,惩恶扬善就可以了。但是在我的电影里,比如《特务迷城》,徐若瑄饰演的女主角最后还是死了。他也接受,他说可以,所以合作得很愉快。这部戏之后,之前所有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我们又成为好朋友了,过往的不愉快都不见了。
《新民周刊》:后来加入“电影人制作公司”(简称UFO),陈可辛、曾志伟、张之亮和你在公司中是怎么分工的?
陈德森:在UFO,我拍《晚九朝五》。之前我拍了两部戏(《我老婆唔系人》和《情人知己》)我都不太满意,有点气馁,意兴阑珊。那时候陈可辛打电话给我鼓励我,说他看到我还是很有想法,就是缺一个好的监制,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合作,我当然说愿意啊。当时公司所有的导演都是拍文艺片的,外面名声很好。所以当时听说我和陈可辛要去拍一部三级片,曾志伟每次经过我们办公室的门口,就大声说:“公司要毁在你们手上!”然后就走了。然后没想到回响那么大。我们真正拍成了一部情而不色的电影。
《新民周刊》:又与陈可辛合组了电影公司“Applause Pictures”,这是一家怎么样的公司?《晚娘》也是你们公司投拍的?
陈德森:《晚娘》是我们投拍的。我与陈可辛合组了电影公司“Applause Pictures”时,我们都已经成熟了,我已拍了很多动作片。当时在香港,业界的朋友叫我“还可以”的动作片导演,陈可辛说我们来组合一下。陈可辛拍的文艺片都是虚构的,像《甜蜜蜜》和《金枝玉叶》都是如此,我拍的动作电影,《神偷谍影》也是虚构的,那他就说我们要拍一些有历史背景的电影:“你去拍动作片,我去拍文艺片。”所以后来促成我想到以孙中山的故事为背景拍摄《十月围城》,他想拍《等待》,讲的是“文革”时的三角恋,但因为《等待》牵扯到“文革”,很敏感,所以他还在“等待”。
后来我就离开了,离开是因为他不赞成拍《十月围城》搭这么大一个景。我们这部电影80%的资金来自新加坡的一家基金,但是后来他们突然撤资了,我们就没有那么多钱继续拍摄,当时我们也答应了一些韩国、泰国的导演来拍戏,陈可辛说要完成这些承诺,那我花了那么多精力不可能停止的,我只好就把这项目带走了,看以后是不是还能合作。
所有的电影公司我都找了
《新民周刊》:《十月围城》陈可辛担任监制,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陈德森:我们经常有些相反的论调,因为一个好的导演,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一直将自己定位在监制的位置上,他负责的是外围的事情,筹备、后期、宣发,都归监制管。
《新民周刊》:1999年,你拿着《十月围城》的剧本,找到各大公司的老板,希望他们能投资6800万港币。1999年周星驰的《喜剧之王》的票房只有2980万,你为什么有这样的胆气?
陈德森:这也是我一路拍不成这部电影的原因。因为我要花一千六七百万来搭那个城,如果去掉这个钱,你有差不多5000万,当时全中国只有一两部戏票房过亿,过亿的戏回收才三四千万。你算,如果我的制作成本是5000万,大陆应该有一个亿的票房,东南亚有2000万,还有欧美有100万的订金(这还只是订金哦),还是有机会打平,如果不建这个城,赚钱的机会就大了。如果用1600万搭景的钱去请4个大明星,那时候大明星的片酬也就四五百万而已嘛。所以有些老板说,你太浪费了,有些老板说如果每拍一部大戏都要搭一个城的话,我不成了做片场的了?太浪费了。所以一直都没谈成。
《新民周刊》:当时也找了向华强,他也不愿意投?
陈德森:我找了很多人。我还找了刚成立不久的华谊兄弟,因为这次机会,我认识了冯小刚。当时他跟我说,我有一部筹备了十年的电影剧本,你要不要看一看?叫《一九四二》。那个时候可能每个导演都有一部称之为梦想的电影。
当时香港所有电影公司我都找过了,什么嘉禾、寰亚,包括向华强,我都找过。那时候我那个老板说算了,自己来,别跟他们较劲了,反正赌一把,6800万元全投!
《新民周刊》:是曾献基?2004年2月8日,曾献基在自己的私家游艇上自杀身亡,是因为什么?
陈德森:他是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他很信任朋友。他3400万打进我们这家公司,只签了一次字。签字的有三个人,他、我,还有一个会计长是我带进来的人,三个人有两个人签字就好了,所以你想他多相信人?你想当时3400万打进来,如果他签完字我带着钱跑了怎么办?
曾献基有一个十年的朋友,他很信任他,把自己全部的股票投资都交给他打理,结果他把曾献基给骗了!曾献基要买恒生指数涨,他却自作主张做空,到年底结算的时候,他告诉曾献基:“我买反了。”他就输掉很多钱,把他自己全部身家都输掉。他是狮子座,又特别要强,律师告诉他,这事法官是不会相信他的,你最少也要坐6年牢。面子问题,他扛不过去,就选择了自杀,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我从那时候才开始相信星座。
以后就叫无敌小强!
《新民周刊》:时隔四年,《一个人的武林》是怎么来的?
陈德森:拍完《十月围城》之后,我非常眷恋这个景。那么大,只拍一部戏好像太可惜了。我的老香港的情怀也很重,就想,是不是可以拍一部这个时期香港的功夫电影?实际上,香港是在1970年代后期之后才改变很多的,之前变化并不是很大,只是多了一些高楼、多了一些招牌而已。
可是我又比较慢,《叶问》一出,一大堆跟风的功夫电影,你再拍功夫片有点烂大街了。那怎么办呢?我就找了一些创作人和我一起想。有一个创作人和我聊过剧本,他说导演,你不是有一个变态杀手的故事吗?如果将功夫、武侠情义放在21世纪,融合警匪、悬念推理,那不是可以了吗?这部电影是这样来的。
《新民周刊》:甄子丹是不是你特别钟意的演员?这次《一个人的武林》也找了他来主演?
陈德森:我们希望有不同的功夫演员,有北派的,有少林的,有打街头的,有实战的警察,一想,那肯定得有甄子丹了。
《新民周刊》:之前甄子丹和赵文卓的矛盾也闹得沸沸扬扬,你觉得他在片场是怎样的人,是不是特强势?
陈德森:我觉得那可能是沟通问题。很多事情都出在沟通有问题。拍《一个人的武林》的时候,甄子丹也很忙,他就提出来,是不是可以多找几个武术指导,帮他先开个头,所以我们找了元彬来帮忙,就没有任何问题啊。团队,需要沟通,需要协作。
《新民周刊》:王宝强在少林寺学过艺,你觉得他功夫怎么样?
陈德森:这个你们自己去看吧,甄子丹有多能打,你们都知道了。我左手是宇宙最强的甄子丹,现在我们找一个太阳系银河系最强的,希望王宝强能做得到。可是王宝强和我说:导演,我不要这个名号,如果这部戏能让我成功转型的话,我以后就叫无敌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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