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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自由

日期:2012-10-22 【 来源 : 新民周刊 】

    诺贝尔文学奖揭晓那天,我在五棵松篮球馆看NBA季前赛,热火打快船,詹姆斯、韦德、格里芬等大腕看得我心惊肉跳,心里还惦记着诺贝尔文学奖。场馆内人太多,手机联不上微博,等中场休息时,我快步跑到场外,刷微博,看到南京大学英语系一老师说,莫言挨了那么多骂,得了奖也算值了。我抽了根烟,回球场接着看球。
  我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有一句话大意是这样的——所谓自由,不是一屋子的人都在那里聊政治,反对独裁者,而是一屋子人,有人聊减肥,有人聊育儿,有人聊邪教,有人聊体育,大家爱聊什么聊什么,这才叫自由。我喜欢这个说法,我觉得大家都聊一个事,这就没什么意思了。不过,今年的诺贝尔奖,能让大家聊聊文学。上世纪80年代文学让人目不暇接,多姿多彩,回过头一看,原来当时的文学青年,各自拜了一个外国师傅,有仿博尔赫斯的,有仿福克纳的,有仿马尔克斯的,有仿垮掉一代的,这么多文学巨匠伺候咱中国文坛,自然显得多姿多彩。这批人坚持写到现在的,都成了自己的气候。可惜那个美妙的文学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流行的读物不超过140个字。这140个字,大多都是些看法,我对中日关系怎么看,我对诺贝尔奖怎么看,我对下一届领导班子怎么看,元芳你怎么看。
  有个美国黑人诗人,当年写诗,老不写为黑人争取自由的主题,结果受到了很多批评,这位诗人说,我又不是自动唱机,你扔里头两钱,我就得唱一曲,还得你点播的。这自动唱机,英文单词是jukebox,如今我们很多意见领袖,都是jukebox,每有大事发生,他们就出来唱一曲儿。诺贝尔热闹了,他们也聊聊文学,其中一派意见是,莫言没资格获奖。在艺术评论领域,有这么条准则,反对意见也都是对的。文学领域也是这样,反对意见也都是对的。但作家的任务呢,不是提供意见或看法。
  苏珊·桑塔格在一篇演讲中说:“文学的智慧与表达意见是颇为对立的。提供意见,改正意见——无论什么时候被要求,都会使小说家和诗人的看家本领变得廉价,他们的看家本领是省思,是感受复杂性。”当然,桑塔格还说过,作家的任务是讲述真相,不能做谎言的同谋者。这句话被某媒体摘录在微博上也转播多次,可桑塔格还说过,作家的任务是写好,然后是,接着写好。作为一个全球闻名的女公知,苏珊·桑塔格谈论文学的演讲有“老三篇”,一个是在耶路撒冷的演讲“文字的良心”,一个是在法兰克福书展上的演讲“文学即自由”,还有一个在洛杉矶的演讲叫“虚构的真相”,关于一个小说家该干什么,该不该掺和到公众意见的领域,该有怎样的道德责任,“老三篇”论述得都非常好。
  好多人不喜欢看文学,好多人喜欢看掐架。本雅明先生说过一段话——每天早晨,来自全球各地的信息蜂拥而至,值得一听的故事却少得可怜。原因在于,时至今日,带给我们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必须经过解释的锻造。换句话说,现在所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能滋养讲故事的艺术,而只有助于信息的传播。可故事的秘诀就在于讲述时要避免解释。一切都留待读者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解释,叙述因此获得了信息所缺乏的丰盈。我觉得本雅明这段话,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大家喜欢八卦。听说最近某董姓女演员离婚了,是因为她和某香港影帝暗通款曲很久了。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三个(甚至是四个)主人公就浮现在眼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需要读者发挥想象力去弥补信息的不足。关于何为“八卦”,我还看到过一个很好的定义,凡是用过多的文字去阐述很少很少的事实,这就是八卦新闻。可是,在某种程度上,文学就是把简单事情繁衍到复杂。
  你看啊,咱们聊着诺贝尔文学奖,怎么聊到八卦上去。回头接着说诺贝尔奖,2009年文学奖得主叫赫塔穆勒,这位女作家的一大主题是反抗集权,你们觉得她的作品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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