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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经历的人生

日期:2017-08-16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那些我们觉得自己本该拥有,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的人生,使我们思虑。
苗 炜
 
  托马斯·曼曾经想过要做一个银行家,塞缪尔·贝克特认为自己本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飞行员,这些作家偶尔会想象一下另一种平行人生。我们也会假想,如果当初我们保持单身会怎样?如果我们搬到另一个城市生活会怎样?无论你怎样努力地要活在当下,那个未曾拥有的人生就像一个无可逃避的阴影,那些失去的机会,被牺牲掉的欲望,未曾实现的心愿,纠缠着我们。
  亚当·菲利普斯,生于1954年,英国著名心理学家、在西方精神分析界名气很大。当现代心理学越来越转向生物学、认知科学等以实证为基础的经验科学时,他执意继承弗洛伊德的衣钵,为一种更加抽象、神秘的人类心智辩护。在过去出版的20多本书中,他的主题涵括了亲吻、笑、一夫一妻制、承诺、善意、理智等。
  我最近在读他的《Missing Out》,这本书开篇就说,未曾经历的人生值得审视吗?这并不是一个怪问题,我们的精神生活很多都是围绕未曾经历的人生展开的,我们所幻想的,我们所渴望的,大多是那些现实生活中所缺席的东西。那些我们觉得自己本该拥有,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的人生,使我们思虑。Unlived life是一个普遍又复杂的心理机制。
  菲利普斯这本书分成五个主题,讨论的是挫折、不理解、侥幸得到、逃离以及满足。他认为,“挫折”未必是坏事,它开辟了一个开放的思考空间。如果你能学会等待(不要太快用巧克力或者购物来对抗这种挫折感),将对挫折的沉思本身当成一种乐趣,也许能从中发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事实上,只有在对挫折的接受与省察中,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满足,而不是暂时的替代性满足。
  他在《Missing Out》中对“挫折”的赞美,是对所谓“人类潜力运动”的一记耳光。现代父母抚养孩子的方式从小就给你灌输一种“我很特殊”的错觉,让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无限的选择和可能性。但在成长的过程中,现实会以残酷的方式告诉你,你没有那么特别。尤其是我们生活中在一个消解了神圣和宗教的世俗社会中,失去了传统的信仰之后,我们只能从消费主义中寻求对自我之“特殊性”的满足。
  在传统心理分析领域,“理解”是一切心理治疗的核心。但在菲利普斯看来,所谓“认识自我”根本是一种迷思,我们不仅不能理解自己,也不可能让别人真正理解自己。我们渴望被理解的愿望是“怀旧”的一种形式——就像婴儿时期一哭(饿了或者痛了),就有妈妈飞奔而至。成年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被理解。如果你真的关心一个人,允许他们自成其是,而不要求他解释自己,这本身就是一种抚慰。
  菲利普斯说,并不是所有的“unlived life”都值得省察,而是那些在一个人一生中一直持续并反复出现的fantasy。在这些时刻,人们似乎不可避免要重新考虑自己在生活中的位置,以及有些什么被不可避免地牺牲掉了。他说,每个人在生活的契约中都保留着一个可逃离条款,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触碰这个条款。在心理诊所里,他听到太多的人谈论他们未曾经历的生活,有人会说,要是我当初保持单身会更幸福,要是我换一个居住地生活会更自由,小孩子也有逃离的梦想,他们会说,我现在也有许多难题,可长大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似乎成年就是解决青少年问题的最终方案,却不知长大了会面临更多的问题。
  实际上,unlived life也有风险,它可能会让人沉溺在大脑中并不存在的那部分记忆里。你总觉得那会是更美好的一种人生,但事实并非如此。人的一生中选择和牺牲无可避免,没有人能拥有所有可能的人生,如何带着这些牺牲继续生活才是最难的。作者说,我们或许应该过一种互相映照的“双重人生”——一种现实的,一种幻想的;一种正在发生的,一种从未发生的。通过省察你的fantasy,可以省察现实;而通过检阅未曾度过的人生,可以帮你指向更有意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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