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费和房价

　　最近在读一本作家传记《卡特制造》，写的是英国作家安吉拉·卡特的生平。这本书很有价值的地方在于它记述了安吉拉每本小说的稿费，还讲了她买房子的故事。英国作家伍尔夫说过一句名言，女人要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所以，我看这本书，特别留意安吉拉挣了多少钱，买的房子怎么样。

　　1965年，安吉拉将处女作《影舞》的手稿投给了威廉海涅曼公司，过了几个月，出版社决定出版，给出了150英镑的精装本预付稿费。英国的出版合同有精装本和平装本两个，作家一般先出精装本，书的定价较高。而后会推出平装本，价格略低。《影舞》的平装本，卖给了潘神出版社，价格是750英镑。西蒙与舒斯特出版社花2000美元，约合700镑买下了美国地区的出版权。这时候安吉拉25岁，处女作给她带来约2000镑的收入。当时低薪的服务员一个月收入也就是50镑左右。

　　1973年，安吉拉在英国小城巴斯海丘巷买了一个小房子，不知道房价是多少，但她当时看的另一处房子，标价是2500英镑，这一年她的收入是多少呢？她只收到了8.9英镑的版税，给报纸、杂志、电台写稿子挣了250英镑。从处女作开始，安吉拉的小说就能顺利出版，但写了8年之后，她还是不能凭借小说的稿费生活，还要给媒体写文章来谋生。这实际上是英国作家的正常状态。

　　我们看一下2019年的数据。2019年，英国《卫报》有一篇报道，说英国职业作家年收入的中位数是1.05万英镑，作家家庭总收入的中位数是每年5万英镑。两个数字比较，可以得出结论，大多数作家都需要做兼职来维持生活，所谓兼职，是指他们要给媒体写稿，或者在学校教书，或者干一些跟写作无关的工作，又或者是伴侣比较有钱。数字表明，按照一周工作35小时的标准来计算，职业作家平均每小时收入仅为5.73英镑，比25岁以上的英国人最低工资低2英镑。于是很多作家呼吁，出版社要给作家提高稿费，让作家的写作更体面一点儿。《卫报》报道说，作家的收入在下降，但英国的出版社都很赚钱，2017年以来，英国图书的销售额超过57亿英镑，精装书销售收入增长了31％，有声书收入增长了25％。

　　1983年，安吉拉写出了她最长的小说《马戏团之夜》，精装本版权卖出去2.6万英镑，平装本版权卖出去2.5万英镑，也就是说一本书挣到5万英镑以上，比她以往任何一本书都高。5万英镑能干什么呢？1976年，安吉拉在伦敦的蔡斯街买了一处房子，房屋售价是1.4万英镑，安吉拉买了上面的两层，她的朋友买了下面两层，各花了7000镑，到1980年，她的那位朋友搬走，安吉拉再把楼下那两层买下来，半套房子已经涨到了2.9万英镑，升值四倍。那整栋房子的价格就是5万多英镑。

　　1980年代之后，英国出版社改天换地，独立出版社被大出版社收购。出版公司的资本变化，给作家带来了一些天价合同，比如格雷厄姆·斯威夫特，就是写《水之乡》《杯酒留痕》的那个作家，用两个小说从企鹅出版社拿到了15万英镑的稿费，女作家费伊韦尔登，把自己接下来要写的三个长篇小说卖给柯林斯出版社，稿费是45万英镑。安吉拉此时写出《明智的孩子》，她认为自己比费伊韦尔登写得好，所以她这个新小说，心理价位是15万英镑。但最后兰登书屋的老板给《明智的孩子》开价6万英镑。作家这个行当，跟其他的行当一样，也很看重钱。稿费多少，也是所谓“文学价值”的一种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