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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的劳伦斯和浪漫地理

日期:2022-07-13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他在《浪漫地理学》中至少提出两个问题,值得我们想一想。
撰稿|苗 炜


  说起英国人写殖民报告、写博物志、写游记,画各种植物动物,甚至开出了一个分支。我知道有两本书很厉害。一本书叫《走向圣城》,作者理查德·弗朗西斯·伯顿,受皇家地理学会的资助去麦加朝圣,他觉得英国对阿拉伯半岛东部中部所知甚少,他不能容忍英国的知识上有这样的空白。1855年,《走向圣城》出版,接近1000页。伯顿还去了印度和东非,也写了书,据说他掌握25种语言和15种方言,波斯语、阿拉伯语、达罗毗荼语言、亚美尼亚语、梵语等等。另一本书叫《智慧七柱》,1926年出版,作者T.E.劳伦斯,也就是我们通过那个电影所知道的那位“阿拉伯的劳伦斯”。

  都是在阿拉伯世界闯荡,劳伦斯和伯顿的“初心”又不太一样。劳伦斯在牛津大学读书时,他妈妈就曾给他写信说你应该去登山。劳伦斯回信说,如果以宁静的心观察,如果追求平和纯净的状态,草原比高山更合适。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人才能感受到尘世的渺小和琐碎。1909年,劳伦斯去叙利亚考察十字军东征时期的城堡建筑,学阿拉伯语,再进入西奈沙漠进行地理考察。一般来说,我们要放空自己,去高山,去森林,去草原,都是很自然的选择。但进入沙漠,就有点儿禁欲主义的色彩了。很多宗教人士,会到沙漠中苦修,对他们来说,城镇就像是牢笼,周围太多人了,太多生命了,也就太庸俗了。沙漠中生命很罕见,沙漠不会被开垦,不会变成耕地或是草原。所以沙漠有一种奇妙的神圣性。劳伦斯说,许多阿拉伯先知出生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出于内心的狂热追求,离家走进沙漠。他们在沙漠里放弃物质享受,沉思冥想,度过了一段日子,然后满怀着他们在冥想中得到的神示返回,向他们满腹狐疑的旧日伙伴传播这些神示。肉体过于粗俗,我们弃之如敝屣。

  我们大都是通过大卫·里恩的那部电影认识劳伦斯的,我们能看出来,劳伦斯有点儿受虐倾向,还以救世主自居。有一位影评人说,《阿拉伯的劳伦斯》这部电影,最初的动机就是想象沙漠中的一个斑点怎么变成了一个人。我们也可以想象,一个人在那种辽阔的孤寂之中,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美国学者段义孚写过一本书叫《浪漫地理学》,他分析《海底两万里》和大海的关系,康拉德的小说和黑暗森林的关系,劳伦斯和沙漠的关系,他还比较了沙漠和冰川,他说,沙漠虽然荒凉但还是有绿洲和水井,可以支持一种以运动和迁徙为主线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比任何受物质和社会约束的家庭生活要自由得多。冰川就没有沙漠那样的包容性。无论极地环境在视觉上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都与人类任何形式的长居生活势不两立。沙漠和冰川有两个共同点,其一,二者均呈现出文化与自然之间的鲜明边界。在沙漠中,绿洲与沙漠之间没有缓冲地带。在冰川上,这种边界更加锐利,帐篷之内是温暖的家,帐篷之外则是威胁生命的冰雪世界。其二,二者都满足了人对提升精神修养的需求。僧侣进入沙漠,寻找崇高感,探险家去极地考察,可能也包含对死亡的倾心。

  段义孚在大学里教人文地理,他退休后写了好几本书,关注点都是个人在地理环境中的感受。他在《浪漫地理学》中至少提出两个问题,值得我们想一想。其一,人们所向往的生活,是不是在一片丰饶的土地上像牛那样不断反刍咀嚼,这样就心满意足了吗?其二,去辽阔之地,追求崇高景观,是不是包含着一种厌世情绪呢?我们去西藏旅游,去阿里看星空,或者去冈仁波齐转山,可能都是在回答段先生的这两个问题。(撰稿 苗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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