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女王奶奶
九月十九日,英国女王国葬日。
早上九点四十离开家,前往火车站。街上车子很少,街角的那家咖啡馆居然还开着门,有不少人排队买咖啡、刚出炉的糕点和面包。但小超市和烟杂店全都关门了,有的在门口贴个条子:国葬日,尊重女王,休业一天。
在站台上等候西行的火车,这趟车的终点是“温莎和伊顿河边”,站台上人并不多,是啊,要去温莎堡为女王送行的,肯定在昨晚或今晨就去占位子了。但还是看到一位妈妈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男孩左手拿着一个文件夹子,右手反转着拿着一束花,手势有些别扭,但很小心翼翼。我们半途下了车,不知道这对母子的终点站是不是温莎,文件夹子里是不是孩子给女王的画。
十点半准时到了西伦敦的朋友家,电视上,炮车和仪仗队已经在英国议会大厦列队站定,英联邦的首相们刚刚到达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查尔斯三世和王室成员正在前往英国议会大厦,朋友说:“你们错过了拜登和马克龙,他们早已到了。”
人们常常会说起某个历史时刻,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例如人们常常会说:“肯尼迪遇刺的时候,我在……” 或“阿波罗号登月时,我在……”或“香港回归时,我在……”等等。女王去世,是正在发生的历史,身在英国,总觉得应该对这位英国人人爱戴的女王奶奶做点表达。这对好友家住A4公路边上,是女王灵柩前往温莎堡的路线,于是,几位朋友便约定一起到他们家看国葬直播,之后去路边等候灵车,向女王致以最后的敬意。
告别女王,真正是告别了一个时代。女王去世虽然多年来进行过无数次的演习,但九月八日那天,还是让人不可置信,要知道,她在之前两天刚刚接见过两位英国首相,每位都交谈了四十分钟啊!议会里传过来传过去的小纸条,主持人匆匆换上的黑领带,前往苏格兰行宫的她的家人,那天的倾盆大雨……这位在钱币上在邮票上在人们生活中恒久的女王,完成最后一项重要的工作,就这样平静地走了。
九月十四日下午,女王灵柩从白金汉宫前往英国议会大厦,五时,英国议会大厦对悼念的民众开放,队伍已经沿着泰晤士河南岸排开,蜿蜒不见尽头。那天下午,我去伦敦南岸中心的Hayward画廊去看“黑色惊艳”(In the Black Fantastic) 展览,此展是十一位非洲艺术家的作品,有雕塑、绘画、设置、电影、照片、编织物等丰富多彩的模式,表现了传说、神话、科幻、政治思考。在悼念女王之际,想到王权、种族、大英帝国、殖民地、英联邦的种种讨论,觉得这个展览非常应时。进展厅的时候,沿河排队的人们在耐心等待,出来时,队伍已经往前行进,速度还不慢。那时的预估,队伍长度两英里半,等待时间五到六个小时。有趣的是,从展厅出来的,一大半是黑皮肤;匆匆前行的队伍,绝大部分是白皮肤。
十五日下午,我去环球剧场看莎士比亚的《亨利八世》,出了伦敦桥地铁站到了河边,前往英国议会大厦悼念女王的队伍正在行进,此时队伍长五英里,等待时间为十几个小时。沿着河边,跟着队伍走了十来分钟,心里有一些冲动,是否要继续走下去?佩服这些走走停停以脚步来丈量土地、以耐心来回报女王、以等待来见证历史的人们,如同朝圣之旅,“前往”的艰难过程和最后的“到达”同样重要。但到了环球剧场,我还是离开了队伍。《亨利八世》的结尾,是伊丽莎白一世的出生,多少与女王也有些关系。
下午两点,女王灵车从我们面前缓缓驶过,大幕将在今天落下。(撰稿 恺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