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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死与看死

日期:2014-09-10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人类其实很脆弱,我们最渴望的美味与美誉恰恰都是让我们致死的毒药。

 

胡展奋
 
 
  中秋节,学生送来一盒月饼(这不算腐败吧),饼盒上写着:“回家吃饭是幸福与否的唯一标准”。
  朴素无华的一行字却使我感慨不已。社会似乎正在向正常的生活方式回归。
  曾几何时,欢场、官场、商场——包括我们媒体舆论场,“回家吃饭”是一种落魄,所谓“席称鲍翅燕,饮必茅台酒,推盏多情色,劝侑皆红袖”——大约自1992年至2012年,既是媒体影响力的“黄金二十年”,也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奢靡二十年,笔者也是过来人,到底吃过多少宴请实在是“多余的话”了,而且在下还不算是长期在主流媒体的,倘是热门条线的记者,那他的职业差不多就是吃,还常常赶场子,饭局之后有余兴,或茶艺,或桑拿,或歌舞,总之要尽兴,宴请者还得备好高档礼品,再后来是消费卡或直接就是“礼金”,那是差不多各行各业都有求于媒体的时代,“不回家吃饭”直接就成了一种身份,以至于这样的顺口溜几乎坊间尽知——“回家基本不吃,钱包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社会风气奢靡如此,早就是古人所说的“郑卫之音,鹿台之饮”了,十足的败亡之象,但仍没引起大家警觉,直到身边人一个个倒下,才知道,吃,其实是可以吃死人的。
  我的一位带教老师,某报夜班编辑,几乎天天有应酬,因此“报社晚饭基本不吃”,总是微醺着上班,由于气色一直红润,故虽然肥胖而谁也不注意他是否有病,结果退休没几年,突然消化道大出血而去世,医检显示,他的肝脏其实早因脂肪肝而硬化,而脂肪肝就是活活吃出来的。
  另有一位企业界的大佬,人人都知道的王均瑶,彼有一爱好,喜欢结交媒体朋友,我相信我们上海媒体的“老法师”级别的人和他都有交往,他就是吃,天天吃,长包了几家著名饭店,南来北往的记者一律享以鲍翅燕肚,某次我记得很清楚,他坐我旁边,看着一碗鱼翅,喘气瞪眼,很痛苦的样子,我问怎么了,他说肚子难受,喉咙也难受,看到山珍海味就恶心反胃,平时吞咽不适,自觉口气很重。我劝他赶紧查查,一查,食道癌。医生是我熟识的,说,可惜了。他几乎就是吃死的。才38岁。
  仔细想想,简单的道理大家都不明白,人类四百万年的进化史,99%的时间处于半饥馑状态,故其器官是不适应饱食的,国人能全部吃饱仅仅是三十来年的事,换句话说,人类其实很脆弱,我们最渴望的美味与美誉恰恰都是让我们致死的毒药,其中美誉造成压力过大导致名人崩溃的更是不胜枚举,人可能不是被吃死,就是被“看死”, 成语“看杀卫玠”即源于此。
  现在流行“看脸”。但按记载,当下的美男若和卫玠比拼恐怕都是恐龙了。
  卫家是书法世家。卫玠祖父卫瓘,晋惠帝时位至太尉,大书法家;卫玠父亲卫恒,亦著名书法家。王羲之的老师、著名的卫夫人就是卫玠的堂姐,故卫玠不仅是书法家,也是魏晋之际著名清谈名士和玄学家,据传他年少时乘坐羊车出行,见者都以为是玉人,围者如堵,交通崩溃。但长大后体弱多病,他的母亲王氏不让他多说话。永嘉之乱后,卫玠从豫章郡到建邺(今南京),人们早想探班,粉他的疯狂不知把柯震东扔哪儿去,那就是人蚁一样地密密地覆盖卫宅,墙头,马上,树杈,屋顶,如同结了一层厚痂,而他也好这一口,于是就像某人接见什么群众组织一样,立刻人山人海地围他十几小时,无数人的戾气、浊气、肉夹气,一氧化碳二氧化碳毫不客气地直接熏他,和这相比,潘安上街被熟女们扔几个果子示爱算啥呢,可怜卫公子弱质,缺氧,紧张,估计还对卫粉们频频作揖示好,最终居然虚脱而死。时人都说卫玠是被活活看死的。
  呜呼,吃死或看死,何苦。还是回家吧,单从养生看,“八项规定”还真是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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