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合用脚走的巴黎

　　朋友到巴黎来时，我一般会推荐走三条线路。

　　一条是：先在pyramid地铁站汇合，走歌剧院街。巴黎著名的歌剧院，穹顶是夏加尔所画的不朽巨作——虽然，如今大家要看歌剧的话，通常是去巴士底歌剧院。歌剧院身后，就是购物爱好者阿姨们耳熟能详的拉法耶百货了，即老佛爷；走不了几步，便是巴黎春天百货，以及普希金咖啡馆——我很喜欢那里的千层酥。

　　反方向沿歌剧院大道走几步，便是卢浮宫。如果乐意逛，很容易一个星期就这么消磨进去了。倘若不进去，可以出卢浮宫，径直穿过杜伊勒里花园，夏天会有摩天轮，看得见橘园博物馆——莫奈晚年那著名的双厅睡莲壁画，就在里面。看得见橘园博物馆时，也看得见左手边的塞纳河，以及对面的奥赛博物馆了。印象派爱好者当然不肯错过。倘若不进奥赛，便可以沿着塞纳河一直走：经过协和广场，一直走到亚历山大三世桥。亚历山大桥左岸是荣军院——拿破仑就葬在那里；右岸，便是大皇宫与小皇宫。

　　倘若对这两个宫也没兴趣，就可以上香榭丽舍大道了。此时远远看得见凯旋门，看着近，却得走极长的一段。如果不乐意，右转便是爱丽舍宫，对面还开着苏富比拍卖行呢。再转过几个角，就是旺多姆广场——爱历史的，会喜欢旺多姆中间那个铜柱子，顶上是拿破仑的雕像；爱购物的，会喜欢旺多姆广场那圈奢侈品店。得多提一句的是：肖邦也是在这里逝世的，至今有一个铭牌，雕刻着这个。穿过旺多姆广场，就回到了歌剧院。

　　另一条路线是：从卢浮宫出来到河边，左转走，一路走到艺术桥——《纵横四海》里的钟楚红、《普拉达女王》里的安妮·海瑟薇，都跑过这座桥——过河，然后一路走到圣日耳曼大道。这时候，您右手边就是双叟咖啡馆，再过去一点，是花神咖啡馆。这时候左转，可以一路晃荡到奥戴翁街，看到丹东像、狄德罗像和各色商铺。再一直走下去，过河，可以一直走到巴士底广场：巴士底歌剧院就在旁边了。再一直往前，可以走到共和国广场。不乐意呢，此时左转，就可以往玛黑区前进了。当然，如果您在过了艺术桥后，没有上圣日耳曼大道，而是一路沿河走，就看得见巴黎圣母院，以及莎士比亚书店了。

　　理论上，有一双可靠的鞋子，就能一路晃荡巴黎最精华的部分了。这两条路线，并不适合那些爱购物的姑娘——当然，她们有她们的圣奥诺雷街或蒙田大道，也不妨去乐蓬马歇喝杯下午茶。但大概，初夏的巴黎，比起坐车堵车，还是更适合用脚来走。

　　欧洲的经典老城，往往都偏小：因为建城时没到汽车时代，城市的大小以脚步来度量。一个城市，也就是二三十万人口，拥挤在一个半小时能走穿的地界里。像今天，您去佛罗伦萨旧城，广场教堂美术馆，固然目不暇接，但走进旧城巷子，就觉得暗无天日：真是窄如峡谷，巷子里只容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开。巴黎已算是欧洲大城市里，老城区偏大的了——这还得亏奥斯曼的改造。然而比起那些建筑在高速公路上的现代大城市，巴黎还是小。小也有小的好处：巴黎的大多数地方，可以靠脚走到。

　　夏天天气晴朗时，天蓝水绿，河里有游船、烤肉吧与坐躺椅的巴黎人，在河岸边排得满满匝匝。踏着老卵石路，坑坑洼洼，下脚溜滑，鸽子与河鸥们一边聚众吃面包屑，一边叽叽呱呱嘲笑你。再过去，能看墙上的涂鸦，但道路并不平顺。沿着河，从一座桥走到另一座桥。游船上隔桌对坐喝咖啡的情侣，有时会抬头看看你。沿着河溜达久了，会觉得波光粼粼，把身体都照蓝了似的。撰稿 张佳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