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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模样都是以孤独的复数存在

日期:2018-11-14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运气好遇到与自己感受相近的作品时,自然有着吾道不孤的安慰
作者|姚 谦

  时间是敌人也是朋友,因为时间不由分说地带着我们从青春走向中年、再面对老年,我们也终将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理解与熟悉了世事。当我们愿意更深刻地去面对时,撇开自怜的感慨去俯看自己、俯看周遭与我们平等的众生,也穿过时间的累积,看到我们与一个时代之间的关系;也只有在时间的进程里,我们感知变化的意义与价值。再从时代变化的表象里,深入阅读到属于一个时代未被解释清楚的集体意识,以及群体中各自细微的差异感受。在同一个时代里,我与其他人一样都是其中一个个体,有时被同化、有时又抽离而孤芳自赏;生命就消耗在这样摆荡中。这样的经历虽看似无惊奇之处,不过透过同时代另一个个体描述在他们的作品里,往往会让身在其中的我们,看见时间的模样,看见自己生命的模样。

  我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对于当代美术、音乐、文学、电影等文化创作充满了兴趣,也一直透过这些阅读来了解自己的存在意义,不再拘泥于自己实时情感。遇到一位看法或审美与自己差异颇大的创作者,也能给迷惘中的自己提供很大的养分;当然,运气好遇到与自己感受相近的作品时,自然有着吾道不孤的安慰,阅读苏旺伸先生的作品就是这种感受。

  第一眼见到他的作品,一幅小小的油画:画面中田园里几只私斗的小狗,为了小小的领域直闹腾得不可开交,看似幽默也有着血气方刚者的荒谬与荒凉;泥黄色的土地与砖红色的围墙,区隔着方寸领域。看那几只看不到凶猛表情、亦不知自身渺小的犬身生物,闲时观之饶有想象的趣味。不过细看后感慨,青春时易在自己小小领域里,无限想象扩张成天下,是生物不变的本性,在小小领域里私斗、叛逆,当时满足荷尔蒙膨胀时的期望和兴叹;原来都是时光洪流中不变的波纹,而我们只是在其中一回合提供了几次骚动而已,从未伟大也不能掩饰。他准确地虚拟着逼近真实的生命状态。

  我常觉得艺术创作之伟大,不在尺幅、更不是事后传颂穿凿附会的宏伟论述,它应该只是凝固了一瞬间的体会,以一种被理解的结果传递了下来。苏旺伸先生的作品接近于如此,他一直朴素地面对自己生活的周遭和面对平凡的自己,用最近距离和温柔的方法凝视碰触到的世界,与凝结稍纵即逝的时间。一路阅读他的创作二十年来,随着他的作品一起感叹着家园的变化,才知道家园与时光一样都是变量,我们安身于何处何处即是家园,而凝结在记忆里的感想,与现实的光景越离越远,不变的是不悲不喜的对照心情。每次看苏旺伸的作品都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这样的心情。他从淡水、高雄到台南,和偶尔出现的北京,一次又一次绘出如散文般的舞台,穿梭其间的主角是不变的犬身生物;他们用属于原始生物的本能,去对应变化而变动的姿态,存活在时代的演进中。随着苏先生俯看小群体的目光,看见成群或各自散居的平凡生命体,有时看见自己、有时看见了熟悉的别人,看见卑微的诗意。

  世界在这近二十年正彻头彻尾地改变着,当我们活在数字商人与银行家以财富和网络垄断所统御的当今,我们被教会以一连串的数据假装看懂全世界,也被重新控制了对存在的理解。曾几何时我们看到的真实,都是被统御者统一运算过的画面,我们得到的信息也是被AI筛选的趋势;当欲望和想象被一波一波计算与导航习惯后,群体已经无暇看到真实的路。这时再回头看苏旺伸的画作,仿佛他早已预言千百回。他画中的世界,生命的模样都是以孤独的复数存在。个别的感受与思考的变化,交织成俯看者的观察,也是阅读者自己个人的。

  当观察不是来自上帝的视角,是一个近距离贴近土地的身体和心灵,于是透过创作的沟通完成:一直是平等的、一直是苏旺伸手上的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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