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记忆
再见香港已经又过了五年。
似乎,香港在很多非香港人的心中有一种隐约而又近于乡愁的情感;纵然它不是你的家乡,但你的人生际遇中总有或多或少的牵连与它有关,也许是人、是物或土地。从街头运动后减少去港,直到上次小心翼翼绕路参加一场会议中心拍卖会后,没想到一年后又遇到三年疫情,让我五年没再进香港,描述起这过程仿佛像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为了表示支持而答应朋友疫情后的第一场拍卖一定参与,同时也是在这五年中,我才发现总是不经心相待的香港,已经成了不自觉的想念之处,于是上个月去了香港。
如原先所料,香港变得清静了许多,纵然疫后香港旅游重启多时。也许是我刻意在五一假期后、拍卖前的最后一天到达,非假日的关系吧,不见往日生气躁动的喧嚣,即使在依然游人如织的皇后大道东上,却有着安静之气。
这回在香港整整待了三天,慢慢地,还是把过往来来回回香港的许多记忆一一重拾回来。在工作的前二十年与香港总是有着很深的关系,纵然不曾长住香港;有段时间也是周周早去晚返香港一次的痛苦职场开会经验。九十年代初,首次到香港时灯火辉煌的记忆,至今仍在心中。那景象在我心中是我后来去过地球其他大都会所无法取代的。后来数十年结交的香港朋友,无论本地出生或从别处移居香港,都是我认识香港的不同角度,也编织出我一个人的香港记忆。
整个亚洲艺术市场的兴起,香港绝对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功劳。过往香港拍卖会中亚洲各地藏家齐聚一堂的局面,这会儿已不再出现,主因应该是网络发达取代了线下造成,与香港现况无关。犹记得捧着厚重图录对照真实作品的交头接耳,展场外围的酒店咖啡厅里,可见来自不同地方的艺术爱好者热烈讨论着,从不认识、因为收藏观点而交流成朋友的场景,处处可见。这已经是一个从此难再现也无法替代的记忆了。
此刻网络时代开启了虚与实交流的新艺术时代,一场拍卖会无论举行地在何处,都看似面向来自世界各地的参与,也仿佛对应了艺术已经进入到无国界的新局面。明明知道这些来自西方的高价作品,借由香港拍卖大都还是回到原产地,但也理解这就是商业作大局面所必须投资的过程。如同中国当代艺术因为香港拍卖会的兴起,创造了亚洲更大的收藏面和惊人的交易金额。但是也在同时看到台湾艺术逐渐的消亡,即使在台湾藏家收藏实力长年稳健不变之下,台湾艺术的收藏,从当代到现代几乎已经达到了销声匿迹;纵然台湾看似新美术馆的开张,只见大多是空洞、自限服务当权者的展,各种政治软性介入的迷雾艺术氛围下,往外探索是台湾收藏者的出路。
这次拍卖中唯一出现的台湾现代艺术家作品,是郭雪湖,被日本收藏数十年后回流的重彩画作。拍卖公司感叹地对我说,如果S先生或你不举牌,怕就流标了。仿佛也印证了台湾藏家也在这个世界的洪流里,因国际化、商业化趋势,只有了远方的选择。
本来世事多变,我不觉得香港“没落”,我反而觉得香港进入了一个较为平静稳健的时期。即使这场拍卖未见拥挤人潮,但是在展览现场却见到香港艺术工作人员的专业与努力,是亚洲其他地区所不能及的。这是我近期阅览过最好的拍卖预展,也是近期看艺术品最愉快的一次经验。
只是没想到才隔一个月,意外地又去了趟香港,参加故人葬礼,匆匆时光历历在目看到自己已经老人。随着时间的演变,每一座城市的变化,也许从许多蛛丝马迹中预见冥冥的定数。撰稿 姚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