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隐恋
2023年真是剧烈多变、各种让自己措手不及的一年。 在解除了疫情的行走禁足,三年前忽然被迫停下的旅游常态计划,因年初航空与各地的进出境放松,立马就排上、排满了被延宕的旅程;我一直相信只有起身行走才可以解救自己困在一处定点思考的道理。
特别是在旅行之中,填上了大量阅读和观赏博物馆和音乐会的时间;这也是我一直的想法:当自己的生命中出现了新的困惑,就去多阅读他人透过文艺创作所分享的感受与经验,那是最好的刺激自己思考的方式。 我之所以喜欢艺术,因为它可以让我自在地去凝视别人,看他如何面对他的时代与人生;这一年透过阅读更是深有所感:无论古今中外似乎安逸生活都不是常态,而总有智慧的人会留下他们的思想痕迹,如艺术般可供阅读参考。
特别是十月费城行,这感受最深。 这回因为收藏多年的玛丽·罗兰珊的画作《牧羊女》受邀约,参加了基金会年度大型的学术研究展览。 与有荣焉的我千山万水去了趟费城,清晰地看到这位女艺术家的一生也经历了不下于此刻混乱时代的人生,从战争、迁徙、性别的再定义,从辉煌到落寞的多次起伏、人际关系动荡所凝结的一生图腾,一个精心的展览让我在其中也思考了一些道理。 展览原名Spphic Paris我自译成隐恋巴黎。 展览可以看到罗兰珊出生巴黎,经过各种原因的迁徙动荡,再回归巴黎度过后半生各时期的作品。 摊开了她创作中男性主观下视而不见的女性之间的情谊——展览中透过各种友人肖像和舞台设计、家具设计等对话交织,隐藏于那个时代的女性情谊之间的凝视与被凝视关系,接受与被拒绝的来回,像在看似辉煌的巴黎光影的另一侧,一种有别于同期印象派男性创作者对于同一时代的世界描述。 老天爷像给了玛丽·罗兰珊另一种使命,去看见男性原来没看到世界的另一部分。
这也让我又回头再看自己的收藏中另外两件她所绘的小女孩肖像,其中一件仅十厘米左右的小画,定名《小公主》,来自一位巴黎藏家的收藏,他只收藏罗兰珊与毕加索的画作。 这件小画作中的小女孩穿着正式,应该是上流社会家庭里的稚女,中间写了一串话我试着翻译,应该是“某某是我们的公主”的字眼,我依稀可以看得出画家对于眼前人的爱惜之情,也可能延伸到孩子的母亲之爱。 女性无论出身如何,都应该是每个家庭中的掌上明珠;纵然各人命运走向不能掌控,但是幼时被自己的长辈们视为珍宝,对懞懂未知的幼女、对珍爱女孩的人,都是一样的美好且不可替代。 罗兰珊在她的画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女性,各种年龄阶层的女性,她视每个女性都应该如珍宝般的对待,不只是家人,也许是情人也许是友人。
我认为被爱是一种幸福,能爱人也是幸福,毕竟世界永远在动荡着,战争不知何日会来,财富名誉也不知多久烟消云散,而你曾经被爱过,这是生命中很重要的记忆。 今年在许多旅行途中思考,如何面对这么多措手不及的事。 我与其他人都有着类似的慌乱,而慌乱未必是坏事,有的时候越是心烦气躁才能对照起曾经有过的安静思考。 所有的幸福都是比较而来,因此幸福常常停在过去式。
这次在费城仅仅待了三天,也透过美术馆及“Barnes Foundation”的收藏看到了曾经辉煌的那一代,纵然时间已逝,当时那代人借由快速累积的财富为这座城市留下了很深的文化印记,都在这一批收藏里供给了现在人们以养分,这丰富的艺术收藏足以平分整个巴黎的印象派绘画的辉煌。撰稿 姚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