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世代正在远去

　　伦敦奥运后有报道说，以新闻客户端为移动媒体强势崛起，人们获取信息越来越多地依靠智能手机。早前发布的《2011年中国青少年上网行为调查报告》称，2011年中国未成年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首次超过台式电脑，达73.0%。

　　一个没有印刷的时代，我想正在加速到来。由谷登堡开创的现代印刷世代，使书写作为文明传承和文化传播基本方式下降到个人事务，纸张与印刷统治了世界。现在，信息已无须通过纸张和印刷呈现了。这将保护一些树木，消灭一些词汇，取消一些职业，某种程度上还会改变人的身体。

　　媒体界在谈论新媒体的冲击，但问题其实是，“新媒体”其实就是媒体，它带来的不是冲击，而是革命。印刷是不必要的，“新媒体”这个说法也是多余的。所谓“传统媒体”或“平面媒体”不是怎样面对冲击，而是怎样转向未来的媒体，以数字而非纸张来呈现。

　　今天，手持设备已不只是一种生活用品，一种通讯工具，而是信息身体化的中介。网络带宽的加大，意味着时间和距离的“卡顿”被克服，使信息更像是身体的“自然属性”。问题不再是信息之不可得，而在于人的感官处理信息的带宽越来越赶不上网络带宽，每秒传送和上下载的内容已足够多，“卡顿”不是发生在信息获得之处，而是发生在信息被视听器官处理的界面上。

　　技术正在使硬件变得柔性化，硬件可能不再冰冷，硬件甚至可能发展成神经单元，从而不再外在于身体。纸张阅读作为一种习惯，在新生人群中本来就不存在，于是捧读纸张册页会变成一种怀古伤情或者奢侈消费。

　　信息的需要不是减少，而是增加。因此，作家、记者不会消失，但今天这种以印刷为终极形式、以印刷品售卖为市场实现的信息环境将会消失。报纸、杂志、图书，不再以实物样式出现，而只是网上发售的信息之一。新闻不死，新闻以时效为先，它没有任何理由印刷而不通过网络发行。

　　广告正离印刷品而去。今年的欧锦赛和伦敦奥运，都没有为纸媒带来显著的广告增长。随着印刷变得多余，报纸杂志的收益将更依靠内容出售。它或者成为信息内容供应商，像工厂成为商店的供货商一样，或者成为直接的信息出售者。如果在网上拥有足够订户，它仍将拥有广告前景；如果拥有足够影响力，它就成为咨询业、调查业的一部分。

　　仍然视网站、微博、社交网络等等为“新媒体”，隐含的意思是现在的报纸、杂志、图书才是媒体，这不仅不符合媒体发展的趋势，而且实际上推崇的不是传播业，而是印刷这种传播形式。这就像印刷出现的时代，视书写出来的东西才是书籍，而不承认印刷是书籍。印刷将会消失，而信息不会消失，新闻不会消失。

　　今年早些时候，百年历史的柯达公司破产，就是一个明确的预示。图像以洗印为纸片的方式呈现，这是印刷时代的一个侧面。现在，照片洗印已经不再普遍必要，图片的供给与呈现则越来越常态了。　　随身设备正在收拾人们的零碎时间，乘坐公交和地铁的人们越来越少翻看印刷品，而是在手机上翻屏。数字化阅读出现以后，一度地，印刷被视为“深阅读”的领地，在线被视为只适于浏览。但界限正在消失，当从来就在屏幕上阅读任何东西的一代人出现，屏幕只适合于浏览的神话也会倒塌。屏幕将改变篇章的结构，信息内容共有几屏，将取代共有几页，或者需要手指摁动几次。

　　以台为计量单位的信息产品所需要的“正襟危坐”的身体姿态将过时，人的身体状态将更加松弛，及身和即时的信息获取、加工和发布将使“信息参与”随时发生。

　　而在线已经不是特殊状态、经常状态，只是日常生活。因此，固守于印刷、画面或者声音传播的传媒业，不是需要“发展新媒体”，不是需要“变成全媒体”，总之，不是需要改变，而是需要传媒形式的一次放弃和跃迁——放弃印刷、画面和声音的边界，跃迁到全面全时在线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