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剧场?
什么是剧场?在它缺席的时候,这个问号变得不是只有感性和理性的任何一面。
我在三月一个晚上,从“肖像画”想到“肖像画作为概念”,跟西九文化区戏剧组的主管 分享了我的想法,经过讨论,便开始《一个邀请: 人约吉场后》的旅程。我想实验的是两件事: 如果观众缺席,剧场是否一定没有了意义?如果剧场缺席,演员是否一定看不到自己?
我的好奇是,空的观众席如果是一张“肖像画”,演员如果是画家,当观众离开了还没有回来,画家心上留下的,是怎样的他们?进而想到,如果每一个和我们发生过情感关系的对象都能反射我们自己本身,他们的缺席,会提醒我们哪些的失去?重塑他们的存在,又提醒我们哪些的向往?因而使我们看见怎样的自己?
因为这是“在线剧场系列”,我们需要影像艺术家一起投入创作。一开始我们只准备小规模地尝试——三月某天的晚上,我的想法是请三位女演员在空剧场内和我发展三出独脚戏,从而呼应现实中的“隔离”。
但随着第二波疫情的发生,加上全球戏剧界共同面对的生存危机, 《一个邀请:人约吉场后》能够反映的,感觉上已不是只有现实,还有更深的层面。邀约名单因此由三人到大约二十位演员再增加至三十位。
拍摄分两期进行,每期三天。密度最高一天要和七位演员工作,后来轻松一些,下午到晚上是三位。演员来了,首先由制作人负责讲解行政上的一些程序,再由我把这个构想的前因后果和他们分享。
因为久违的剧场可能会给演员带来强烈的感情震荡,影像导演便设计了一个让演员能从“之前”来到“现在”的过渡式灯光,给每位演员暖身。但更关键的是,当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亮相在演员眼前,演员们会在这个画面看到什么?
我跟每一位应邀赴约的演员表达我的想法时,会用不同的比喻,但都会解释,希望把一种当下的质感保留到观众观看的感受,我建议大家在描述他们所“看见”的景像时,不是客观存在的那些,而是主观的——例如,由眼前所见的,联想到某些经历,又或某些想法。另外,我也建议大家不用完整的叙述,只用只言片语。
我的这个想法,主要是让“缺”不再只有“失”,反而因为“不在”,更能让“在”成为可能性。但这种“在”,不只是被看见、被接受的“在”,反而是在上述两者以外的开创性力量,能开创更多本来不存在的“在”:空间。正如,《一个邀请:人约吉场后》在演员描述看到什么时:背影和空的观众席,在一般情况下,观众看到的是双重的不在,但真是由于它把大家带到非一般的状况里,“负负得正”之下,那个正,就是要求观众尝试调动观点与角度。
可能性之于演员,便是借力空的观众席所反射的记忆,联想,以至预见。可能性之于观众,便是在接收演员的借力时,再反射自己的记忆,联想,以至预见。
这些感性与理性的互动,都不是来自传统意义上的剧本和表演,但它们却一样包含叙事和个性,又因为都从演员自身出发,他们呈现的可能性,便是个人性和开放性。
被2020年全人类都要面对和承受的非常时期带我们绕了一个圈,回到“什么是剧场?”的问号上,我希望《一个邀请: 人约吉场后》能够代表我的想法:去看那些看不见的,再去跟可能还没看见的朋友分享,看见什么,和怎样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