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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旅人

日期:2023-03-08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我们正在计划,或已在路上的旅行,是有必要的吗?
撰稿|林奕华


  2023年的春天,你可有出行的计划?还是,你已经在旅行的路上?

  这个问题,可不是为了一年之始提出,却是在2020到2023三年全人类所经历的无常后,2023既是历史的标志,也是希望的象征:看似世界要回复正常,但“回”是指“重返”?“常”是指“重演”?而对于未来的“重启”,就是“重温”?

  从情感的需要,现实的角度,重温的第一步,就是故地重游。我们在久别的美好之上,凝聚朝朝暮暮的思念,思念投影成想象,即便“重聚”之期依然渺茫,“重逢”已一次又一次在脑海形成一篇又一篇的“重述”。这些“重述”,由于出于为环境所逼,多建立和反映在对遗憾的怅惘上,到了某种程度,它就是感伤的情怀。就如什么时候会想起初恋情人,而这个人总是永远青春。重认,就是在忆往中重新与过去的自己重逢。张爱玲在《半生缘》中留下最超越时空的一句话:“我们回不去了。”

  杨德昌的电影《一一》中,男主角是人到中年的NJ,家庭事业都到了“原本自己很有把握的一些事,现在看一看好像觉得少得可怜”的局面,太多未知带来的无奈,让他在对着植物人的岳母时有如下的感慨:“好不容易睡着了,干嘛又要把我弄醒,然后再去面对那些烦恼?”以致,每一日对他不是积极的“重新”,只是消极的“重复”。

  而正是在这时候,他的初恋情人阿瑞,在一道升降机门打开时站立在他面前,她的重现,给了他重生的希望。之后两个人又在机缘巧合下到了异地,彷佛很多的Re(重)都可以找到立足点,只是,这次不在计划中的旅行,真的能超越曾经发生的所有事,让他们旧调“重弹”?故此,这次旅行只能印证——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在2019年筹备把电影《一一》搬上舞台。一个发生在2000年的台北故事,为什么对全世界都可以产生意义?还没来得及细想,世界已经翻天覆地。然而这样反教杨德昌镜头下的一家人,在一片迷惘下成为我们的分身,和指向末来的标记,包括植物人外婆,七八岁说出“我也老了”的洋洋,过分受到保护、在突发改变中无所适从的婷婷,当然还有上山学道的母亲敏敏,(精神上)出轨热海的父亲NJ。

  为什么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只能对他的初恋情人说“我从来没爱过另外一个人”却不能和她活在当下,重新开始?在热海试图重拾过去的两人,最后只剩被不告而别的NJ独对这次旅行的无奈:如果只是旧地重游,为什么好像就没有必要了?

  “一一三部曲”于我作为导演的重要性,在于杨德昌导演最后一部电影里的视域, 和2020到2023这三年间,在看不见尽头、被重复发生的事情卡住和回复正常的经历中有机会认识自己的我们,可以是一次对照记,由隔离,在线,到回到实体经验的旅行,我们看待自己和世界,有什么改变了吗?

  电影尾声,外婆远行,母亲父亲却回家了,对于家中的两个小孩,就是“复常”,对于两个大人,各自完成的旅行,原来去了也等于没去,异口同声,“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那,我们正在计划,或已在路上的旅行,是有必要的吗?这些旅程,将有什么与以往的有所区别?抑或,过去三年,才是有别于过去脚印的重叠,早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时空里,才是什么都可以发生的最好时机?行行重行行,我们都是时间的旅人。撰稿 林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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